鬼谷莊淵!
這個稱號清晰地鑽入三人的耳朵里,對于阿迪來說,這並不是一個讓他情緒有絲毫波動的名稱,但是對于另外兩個熟悉中土歷史文化的人來說,卻是極其震撼的。
莊淵這個名字,或許也不會引起韓漠和蕭靈芷的驚訝,無非是一個看起來很順耳的名字,但是前面的「鬼谷」二字,卻是讓二人震驚不已。
韓漠听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瞬間就想到了幾日之前與艷雪姬的談話,從艷雪姬的口中,他了解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學派鬼谷派。
艷雪姬的本事,韓漠是了解的,出神入化,詭異無比,算得上是韓漠在這個世界看到的武技最強者,但是從艷雪姬當時的語氣中,他能夠感覺到艷雪姬對于鬼谷派的敬畏。
能夠讓艷雪姬發自內心敬畏的門派,自然是不簡單的門派。
而且韓漠在這一刻也想到了一件事情,艷雪姬潛伏在春園之時,那夜被傷,就是傷在鬼谷門人手下,那一位鬼谷門人,與這莊淵又有何關系?
蕭靈芷的震驚,比之韓漠,那是有多無少。
韓漠雖然听艷雪姬說過鬼谷派,但是也只是偶一聞之,雖然對鬼谷派生出了敬畏之心,但是他卻比不上蕭靈芷知道的多。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知道的越深入,那麼敬畏之心也就越盛。
蕭靈芷很早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鬼谷一派的存在,他更知道,自戰國開始,這一派別就是神秘莫測,門下的弟子,幾乎個個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之輩。
一直以來,在她的心中,鬼谷門人,要麼就是隱在帷幕之後,手搖羽扇,出謀劃策,談笑間,敵人便已灰飛煙滅。又或者是霸氣無比,身著金甲,令旗一揮,軍陣蠕動,無論敵陣有多強悍,終究只是令旗下的尸骨而已。
那才是鬼谷眾的模樣。
即使遭受各家學派的打壓,鬼谷派如今只是隱匿在暗處的學派,門徒稀少,但是實際上很多人的心中,對于鬼谷眾依舊是存著敬畏之心。
道理很簡單。
當初鬼谷派的弟子們,他們建立的豐功偉績永遠無法抹殺,他們每一個人,那都是一個傳頌千古的傳奇,無數的傳奇,組成了一個神話般的鬼谷派。
他們融合百家之長,是正宗的學以致用之門派。
五行八卦,天文地理,軍法兵陣,機關要術,辯學論才,權謀心術……,可以說,能夠稱得上是鬼谷眾的,必定有著驚人的悟性和智慧,能夠精通各類學問,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用來治國定邦安天下,就是用來爾虞我詐斗軍兵。
縱橫捭闔,所向披靡!
那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才干。
但是這樣一個頻頻垂死的可憐人,竟然自稱是「鬼谷莊淵」,這讓蕭靈芷震驚之間,卻是大感不信。因為在她看來,身為鬼谷眾,天下間有誰能夠將他整治成這樣子?以鬼谷眾的才干和能力,縱橫捭闔都是不在話下,又豈會被人迫害成這個樣子?
……
「先生是鬼谷門人?」蕭靈芷柳眉微蹙,凝視著莊淵問道。
莊淵看著蕭靈芷,反問道︰「姑娘也知道鬼谷派?」
蕭靈芷微微點頭。
「世上知道鬼谷派存在的人,想必不會太多。」莊淵緩緩道︰「難得還有人知道鬼谷派……姑娘,看你似乎並不相信我是鬼谷門人……這也沒什麼,我告訴你們我的身份,只是為了提醒我自己而已……我怕時間過得太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莊先生,害你的人,是不是……賀學之身邊的那個家伙?」韓漠問道。
蕭靈芷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什麼,「你是說,賀學之身邊的那個幕後門客……也是鬼谷眾?」她此番前來宜春,入住春園,就是為了打探賀學之身後的那個人,那個為賀學之出謀劃策的幕後門客,只不過一直以來,由于賀學之的充分防備,她沒有查出一點兒線索來。
此時听韓漠這樣一說,立刻明白,韓漠或許早便知道賀學之身邊那個門客的身份。在這之前,韓漠還故意裝作不知,原來只是演戲而已。
蕭靈芷禁不住瞪了韓漠一樣,不過心中卻也理解。
兩人畢竟隸屬兩個政治勢力,韓漠故意隱瞞一些事情,那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不是經過地下迷宮的同生共死,很多的事情,蕭靈芷也絕不會向韓漠透露。
「你見過他?」莊淵問道。
韓漠搖搖頭︰「沒有,只是听說過他的存在……先生這樣問,是不是承認,賀學之身後的那個門客確實是鬼谷眾……而害你的人,就是他?」
莊淵再一次閉上眼楮,片刻之後,才睜開眼楮,「他是我的……師弟!」
「師弟?」
莊淵點頭道︰「我們出自同門,自幼他就比我聰明,學東西比我快……雖然我是師兄,但是……我處處不如他!」
韓漠三人並沒有插言,只是靜靜聆听著。
「只不過,他的性情太過桀驁不馴,又太過爭強好勝……雖然我們鬼谷門人學藝的目的,就是為了縱橫捭闔,成就一番霸業,但是……鬼谷派自古以來,有一條戒律,那便是只可選擇主公安天下,卻不可亂天下!」莊淵說到這里,咳嗽了一陣,他那瘦弱的只剩骨干的身體瑟瑟抖動,就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似乎隨時都要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死去一般。
「師傅看出他的性情,知曉他的好勝心太強,一旦入世,必定會擾亂天下……所以師傅經常令他誦念佛經,那是要祛除他身上的戾氣……!」莊淵回憶著,「但是我那師弟對此大是反感,曾有一次反問師傅,我們鬼谷派既然學的就是縱橫之術,目的就是為了建功立業,以殺止殺,誦念佛經,那豈不是不殺?如此一來,豈不有違我鬼谷派的真諦?」
韓漠輕聲問道︰「卻不知先生尊師如何應答?」
「師傅說,天下若亂,我鬼谷眾自當是要入世,以殺止殺,順民意安天下!但是一旦天下安定,我鬼谷眾就該隱居而活,寧可不入世,是為不殺。」莊淵平靜道︰「實際上以殺止殺的目的,最後也是為了不殺,而鬼谷派的真諦,實際上就是‘不殺’二字!」
韓漠臉上顯出敬意,欽佩道︰「果然是精闢之言,殺伐天下,目的不過是為了安定天下,殺的目的,最終還是為了不殺!」
莊淵看著韓漠,「你似乎懂這個意思?」
韓漠忙道︰「至理之言,晚輩不敢說懂,只不過這道理卻是讓人敬服!」
「什麼殺不殺!」阿迪身處南蠻荒地,自然很難懂這樣的意思,忍不住淡然道︰「該殺便殺,有什麼婆婆媽媽的!」
蕭靈芷瞥了阿迪一眼,美麗的眼眸子里劃過一絲不屑,她顯然是打心里瞧不起這種南蠻子,恭敬問道︰「卻不知後來如何?先生為何被他害成這樣?」
莊淵微一沉吟,才緩緩道︰「我與他幼時便在一起,學藝二十五年,三十歲之時,按照我鬼谷派的規矩,我二人便要較藝!」頓了一下,解釋道︰「就是施展所學,比較才干,傾盡全力,絕不退讓。這是鬼谷派世代的規矩,按照規矩,誰若得勝,便可入世,選擇主公任事。以我們的能力,要找主公,並非難事……!」
這句話韓漠和蕭靈芷自然是深信不疑。
如果連鬼谷眾都找不到工作,那天底下就沒有人能夠找到工作了。
「比試的內容,有十項……!」莊淵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包含著武技,辯才,行軍布陣,機關要術,天文地理,九宮八卦,推演……十項比試,那一項一項地比拼,是要花去半年的時間……!」
韓漠不由肅然起敬。
莊淵說得輕巧,但是韓漠能夠想象到,當年鬼谷兩大門人的才干比拼,雖然時間無人知道,但是那一定是驚心動魄。
那半年的時間里,兩大鬼谷眾必定上演著一場又一場好戲。
「先生,最後……誰勝了?」蕭靈芷小心翼翼問道,就連阿迪也睜大眼楮,想知道那一場耗時半年的鬼谷門人比拼,究竟是誰勝誰負。
「自小到大,他處處強過我。」莊淵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不過師傅經常說,我的聰慧雖然不及他,但是……我的性子比他沉穩,雖然他學東西快,悟性高,但是真要到了比拼之時,他未必是我的敵手。那個時候,師傅每次說起,我那師弟都是很不服氣,自小到大,他一直都看不上我,在他的眼中,我這個師兄,只是一個很迂腐的人……!」
「大智若愚而已!」韓漠禁不住月兌口而出。
莊淵聞言,竟是發出一陣笑聲,「較藝之前,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必敗無疑……!」
「但是結果你贏了?」蕭靈芷似乎已經知道了結果。
莊淵頓了一下,終于道︰「是的,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