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悠回到家的時候,駱慶揚正在看娛樂台。
巨大的液晶屏上,不斷地重復滾動播出的,正是艾雯召開、季舒婷出席的那場記者會。
好不熱鬧。
記者會上,明明還不顯肚子的艾雯,卻穿著一身夸張的孕婦裝,對著鏡頭不無得意地說道︰「媽咪說了,等孩子生下來之後,一定會給我們母子一個名分的!」
明明已經听了很多次這個女人這樣囂張的話語,可駱慶揚終究還是沒辦法沉住氣,狠狠地將手中的遙控器朝電視砸了過去,更是恨不得遙控器能夠穿過電視,直接砸碎那個女人的那張臉惚。
「砰——」的一聲響,遙控觸到液晶屏上反彈回來,重重地跌在地上。
「這是做什麼?」夏以悠平靜地上前,附身撿起遙控,素手輕輕一按,啪的一聲,電視里惹人氣惱的一幕便消失不見。
既然生氣,何必要看溫?
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駱慶揚嘴唇動了動,卻終究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此時此刻,他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夏以悠了。
怪夏以悠的不信任嗎?
可是眼前鬧得這樣大的一幕,捫心自問,當初夏以悠和季成浩那樣鋪天蓋地而來的緋聞,他又何嘗不是心底不舒服?
即便信任,可是媒體不絕的報道,終歸還是令人心頭不舒服的。
而當時的他,可有給與夏以悠毫不動搖的信任?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憑什麼再三要求夏以悠做到?
這麼想著,駱慶揚愈發自責了,竟連看夏以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夏以悠沒有和往常一樣走開,反倒是在駱慶揚身邊坐了下來。
有時候尊重是必要的,可有時候,繞指柔也是很有用的。
她的語氣很輕柔,像是羽毛,輕柔地刷過駱慶揚的心頭,令他心間不免一動。
溫柔有時候也是要人命的,特別是,自己心上人難得的溫柔。
「我……孩子……不是我的!」駱慶揚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開口說道。
大概是許久沒有說話的緣故,嗓音略有些低沉暗啞。
相信他不會說謊,可是艾雯卻又那樣信誓旦旦地堅持孩子是他的,這其中,難道有什麼曲折?
是好奇,也是想要打破和駱慶揚之間的沉默,夏以悠接口問道︰「艾雯,為什麼那麼堅信孩子是你的?」
駱慶揚飛快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是說不出的古怪︰「你相信她?」
夏以悠搖了搖頭,堅定的目光和他對視︰「我相信你!只是好奇,為什麼她那麼酌定!」
駱慶揚對夏以悠的信任感到欣慰,可是卻對艾雯的酌定不屑︰「誰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
既然夏以悠問起來,又好脾氣地說相信他,駱慶揚便索性將當晚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夏以悠。
事情還是和夏以悠有關。
當初她和駱慶揚鬧緋-聞的時候,某天晚上,駱慶揚因為心情不好到PUB喝酒。
因為心情糟糕,當時便沒有顧慮太多,可是卻因此著了艾雯的招。
他的酒量本來不錯,可是艾雯竟買通酒保,給他換了和平時口味相差不大、但卻要烈性許多的酒。
當時他喝得本來就有些醉暈暈的,糊里糊涂的,他和艾雯摟著上了PUB樓上的房間。
但是進了房間後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特別是,在艾雯拿來白開水,眼神急切要他喝下的時候,他趁艾雯不注意的時候,瞧瞧地調換了艾雯和他的杯子。
那杯水,果然是有問題的。
看著艾雯喝下水後不久即滿臉通紅,眼神迷離,難受地扭動靠近他時,他毫不客氣地將艾雯丟到床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艾雯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後來在艾雯說懷孕的時候,他就在第一時間派人查過。
原來在他離開後不久,有另外一個男人進了房間,在天亮前便悄然離開。
也難怪艾雯會誤會,那樣堅定地說孩子是駱慶揚的。
畢竟,中了迷-藥的人,又怎麼會對當時的一切有深刻清楚的記憶呢?依靠著最後清醒時的記憶,她便堅決地相信,那個孩子是他駱慶揚的。
或者,她其實也是相信他的話,可卻自以為是地選擇了自己願意的結果去堅信。
「揚,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說好,不許再隨便掉頭走掉!」夏以悠得知一切,也不想去計較什麼,嘆了口氣後輕聲說道,「對彼此坦白,彼此信任,好不好?」
其實她和駱慶揚之間的問題只存在于兩人之間。
如果他們彼此信任,堅定不移地牽著彼此的手,又有誰能夠插-進兩人之間呢?
駱慶揚伸手抱緊了夏以悠,宛如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這麼多年的愛,他又怎麼舍得失去她?
一晚上他想了很多,這才驚覺自己是多麼地糊涂。
是他的性子太急切,總想著要她的回報。
他是一次比一次貪心,從想要親口听到她肯定對他的感情,到恨不得將她禁錮讓她從此只屬于他一個人,到現在逼著她放下驕傲……
他一次又一次地以愛之名,逼迫她退後讓步。
可如果有一天,她退無可退,不再讓步,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愛著她,那樣愛著她,把她當做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這樣的愛,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呢?
「好!」駱慶揚點頭承諾,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願意給。
將心事坦白,不再彼此猜忌心事。
哪怕這不是他的性格能夠做出來的事,可是為了她,他願意一試。
和好的兩個人,親密相擁,一夜自是纏綿恩愛至極。
艾雯自以為她懷孕的事必然能夠打擊到夏以悠,逼得夏以悠和駱慶揚反目,可是卻沒有想到,因為她的這件事,夏以悠和駱慶揚卻找到了兩人相處模式中的問題所在。
只是次日,夏以悠還沒醒,她的手機就瘋狂地響了起來。
那個是她的私人號碼。工作號碼,在非工作時間總是關機的。
「Lily,怎麼了?」見是米莉的號,夏以悠開門見山地問道。昨夜才見了面,一到早就這麼急切地找她,如果不是因為重要的事,米莉是不會這麼做的。
「以悠,艾雯流產了!」即便在昨日記者會上艾雯對著媒體信口開河,米莉也不曾著急,但艾雯流產,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所有的證據,都顯示艾雯流產,是被夏以悠害的。
一大早才出爐的雜志報紙上,竟然都是艾雯可憐兮兮地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痛訴夏以悠推她下樓梯,害得她流產。
一旁還有季舒婷和駱家佣人的指控相互印證。
所有的證據都直指夏以悠,說夏以悠為了保住駱太太的名號,不惜下手害死一條無辜的性命。
「怎麼辦呀?」米莉急得直跳腳,章柏琛和程易安去度假了,再加上最近夏以悠已經逐漸減少工作量,公司不願意在這個敏感時期,為她投入太多而站出來為她撐腰。
「我沒有做過的事,不用擔心!」夏以悠只覺得可笑,這種手段,怎麼能夠陷害到她?
昨晚,她可根本就沒有回駱家主宅。
夏以悠猜疑著,大概是艾雯知道孩子不不是駱慶揚的,但之前話又放出去了,索性弄掉孩子來栽贓陷害她。
不得不說,夏以悠是真的高看了艾雯。
因為出主意陷害夏以悠的,是季舒婷。
不得不說,季舒婷不愧是當過議員的人,腦子轉得足夠快。
其實在皆有駱立東陷害夏以悠失敗之後,當時駱慶揚的話真的觸動了她,她甚至又打算放手,成全夏以悠和駱慶揚的想法。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和他深愛著的女人。即使她不喜歡,可每一次傷害算計夏以悠,最後吃苦受累的還是駱慶揚,她心里多少還是心疼著的。
但沒有想到,駱立東簽下了離婚協議書,公司留下了,房子留下了,地產留下了,存款留下了……
他為了離婚,竟然只身出門。
當年為了權勢為了金錢,他違心地娶了她。
可現在,為了踢開她,他竟然舍下了他苦心經營才得來的一切。
這種羞辱,再次令季舒婷陷入了瘋狂。
她要毀掉,和駱立東相關的一切。
而恰好在這個時候,艾雯懷孕了。
這才有了之前的那些事。
夏以悠沒有想到一切是季舒婷的算計,駱慶揚也沒有想到。
當警察到他家別墅找夏以悠的時候,之前和夏以悠一樣譏諷艾雯手段拙劣的駱慶揚,這才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許多。
「夏以悠小姐,你涉嫌一宗謀殺罪,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冷面的警官出示證件後,便對夏以悠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駱慶揚擋住了夏以悠,皺眉看著那兩位警官。
「是不是錯了,等夏小姐和我們回警局之後,自然會知道!」
「你們休想帶走她!」駱慶揚對他們不冷不熱的態度極度不安,如果就這麼把夏以悠交給他們,後果如何,他簡直不敢想象。
「駱先生,請不要妨害我們執行公務。」其中一個警官淡淡地說道,目光卻是看向一旁的夏以悠,「妨害公務的罪名可不算輕的!」
駱慶揚濃眉不屑地挑起,冷哼道︰「有本事就治我的罪!」
「揚!」夏以悠制止他的怒意,柔聲安撫他︰「我和他們去警局就是了!你留下來,給我安排律師!」
如果駱慶揚也被抓起來了,誰給她請律師?
這個時候,她希望能夠與駱慶揚並肩面對這一切,而不是去麻煩她的朋友。
駱慶揚亦冷靜下來。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陷害她,他被抓進去了,只怕是百害而無一益。
「好,我立刻安排律師!」駱慶揚當著警察的面撥通律師電話,而後拿起夏以悠的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之前看向夏以悠的那名警察眼神閃了閃,目光落在夏以悠和駱慶揚緊緊相握的雙手,但終究什麼都沒說,轉身朝門外的警車走去。
到了警局,夏以悠和駱慶揚分別被請進了不同的房間。
詢問夏以悠的,是之前說要給駱慶揚治罪的那位警察。看著他的警號和詢問筆錄,夏以悠得知他姓趙。
「趙警官,之前謝謝你了!」夏以悠並不是不知好歹。
他完全可以不必出言警告,直接激怒駱慶揚將他關起來。可他並沒有那麼做,反倒是出言提醒。
「我不過是盡我的職責罷了!」趙警官淡淡地道,垂下了眼眸。
她不記得他了!
當年,他剛來到這個城市,錢包被偷,身無分文。無奈之下,他只得向行人求助。
但所有的人都當他是騙子,滿臉鄙夷。
而她那時捧著一大捧藍色妖姬賣了出去,遇到他的求助,她大方地給了他一筆錢。
這麼多年,他一直默默關注著她的消息,但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人,是一輩子都無法觸踫的。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夏以悠很誠懇地說道。
「真的要謝我的話,就配合我們的工作,老實交代!」依舊冷言冷語的,還真是不可愛啊!
「你想知道什麼?」
……
而另外一間房,駱慶揚懶散地坐在沙發上,和面前的警官大眼瞪小眼。
「你說你一晚上和夏以悠在一起,還有誰能夠證明?」
「你晚上抱著你老婆,會讓人在旁邊看嗎?」駱慶揚嗤道。
「她是你老婆,怎麼能夠證明你不是為了維護她而做偽證?」警官依舊不依不饒。
「你要有證據證明我做偽證,可以追究我的法律責任!」駱慶揚攤開手,「但顯然你沒有!所以警官,你不要再誹謗我,否則可是知法犯法!」
警官氣得面色發青,狠狠地將筆一甩。可無奈眼前的人卻偏偏得罪不得,畢竟上頭有交代。
……
很快,駱慶揚給夏以悠請的律師來了。因為有季舒婷、艾雯的指控,原本想給夏以悠保釋都沒辦法。
「如果她要是少一根頭發,我覺得不會放過你們!」好不容易平靜的駱慶揚,在得知無法保釋夏以悠的時候,再度變得暴戾。「駱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趙警官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是又怎麼樣?」駱慶揚豁出去了,不在乎地道,「有本事把我也關起來!」
「駱先生!」
「揚!」
駱慶揚的律師和夏以悠同時大聲叫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駱慶揚一肚子火,卻不得不忍著。
最終還是和律師一起離開了,即便不願意。
「夏小姐,這邊請!」趙警官很有禮貌,似乎不是要關她,而是請她喝茶一樣。
夏以悠笑了笑,配合著他。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的。
明明才十二個小時,可是卻向過了一個月那麼久。
沒有給她提供食物,也沒有給她提供水。又餓又渴,可不管她怎麼叫值班警官,那些人完全當沒有看到沒有听到。
夏以悠再遲鈍,也終于意識到,這是有人故意要折磨她,利用了司法力量。
直到晚上十點多鐘。
冷臉的趙警官過來,悄悄地給她塞了一塊面包︰「將就著吃吧!」
夏以悠苦笑著,卻還是接了過去︰「是誰在針對我?」
趙警官詫異地看著這個聰慧的女人,最後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上頭打了招呼!」
夏以悠沒有再追問,只是快快地將面包吃完。只是餓了一天的人,一塊小小的面包,又能起什麼作用?
「我再去給你弄點兒吃的來!」趙警官有些不忍。
然而,在趙警官離開不到一刻鐘,就有兩名警察過來,連推帶拉地將夏以悠推到了訊問室。
雙手背著被拷在牆上,一上一下,很難受地姿勢。加上頭頂白熾燈散發著刺眼的光芒和燙人的溫度,令她頭暈目眩。
「夏以悠,你還是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想害死艾雯的吧!」
「……」
「艾雯懷了駱慶揚的孩子,又得到承諾一定能嫁進駱家,你為了保住駱太太的名號,便決定殺了艾雯。趁著艾雯不注意,將她推下樓底,事情的經過是不是這樣?」
「……」
……
不管那些警察問什麼,夏以悠都一聲不吭。
見她這麼嘴硬,那些得了上頭命令一定要讓夏以悠認罪的警察,經拿出棉衣將夏以悠包住,然後毫不客氣地,用拳頭招呼起來。
如雨點般的拳頭落下,夏以悠卻緊咬著唇,再痛都不喊出聲。
「你們這是犯法的!」刑訊逼供,他們竟然這麼瘋狂!
「兄弟們,不用客氣!」為首的一名警官氣極,「使勁打,直到她認罪為止!」
更猛烈的拳頭襲來,可夏以悠卻更緊地抿著唇。
想要屈打成招嗎?
原來,想要害她的人,就這麼點伎倆!
覺得可笑,夏以悠很想掀起嘴角笑一笑,可是劇痛襲來,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陷入了昏迷!
最後的意識竟然是,如果駱慶揚看到她的慘狀,一定會發瘋的吧?
畢竟,只要一遇到她的事,駱慶揚就很容易沖動,所有的冷靜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