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中午,蘇望到食堂吃飯,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額,而且招呼聲中都帶著一絲笑意和親切感,彷佛蘇望從一個陌生的新丁一夜之間變成了在麻水鎮工作多年的老領導了。司法所黃所長,國土所江所長,經管辦李主任在遇到蘇望時都一改往日只是點頭招呼,微笑著與蘇望打了招呼,還拉了兩句家常,連一直都冷著臉的財稅所鞠所長也微笑地和蘇望點了點頭。
打飯時胡師傅更是笑著那張快要溢出油的臉,給蘇望多打了不少肉片。到座位上坐了下來,湯菊花拉著于文娟緊跟著坐了過來。
于文娟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蘇望,然後低著頭慢里斯條地吃著自己的飯菜,沒有往日那種活潑勁了。湯菊花還是老樣子,一邊吃著飯,一邊夸張地說道︰「蘇副鎮長,看不出你還真厲害,焦有才這樣的老油子都被收拾地服服帖帖,真是佩服。」
蘇望抬頭笑了笑,不以為然地答道︰「我只是狐假虎威,借的全鎮長的威。」
湯菊花眼楮一轉,似笑非笑地問道︰「不會,這不是在利用全鎮長嗎?」
于文娟猛地抬起頭,不滿地看了湯菊花一眼。蘇望卻不以為然地答道︰「這不叫利用,這是全鎮長在維護鎮領導們的威信。我剛參加工作,只能借用全鎮長的威信來壓一壓某些人了。」
湯菊花剛準備接話,旁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蘇副鎮長,又在陪美女們吃飯啊。」話剛落音,陳水蓮的身影便出現在三人的眼前,她不由分說,一就坐在蘇望的旁邊。
「跟美女們一起吃飯,這叫秀色可餐,我飯都多吃一碗了。」蘇望也是笑嘻嘻地答道。
「看不出來,蘇副鎮長,你不僅嘴油油的,手段更是老到,你真的剛從學校畢業的?」陳水蓮微側過來頭問道。
「陳委員,我當然是去年剛畢業的,這是有檔案可查的。」
「你們學校的老師可真是不得了,居然能教出你這樣的人才,有機會真得去見識一下。」陳水蓮嘖嘖地感嘆道。
「陳委員,這都是我向你們這些老領導學的,你們才是我的老師。」
「誰說的,還要我教?你比我厲害多了。」陳水蓮搖著頭道。
蘇望笑了笑,不再說話了,而是專心專意地吃起飯來。而湯菊花在陳水蓮出現之後就開始板著臉不再說話了,整個飯桌就只剩下輕輕的咀嚼聲了。
下午上班時,從昨天上午蘇望出去後就消失了的聞景初突然又回到了辦公室,他一坐下就丟過來一支煙,自己點上後靠著椅背上抽了兩口後對蘇望道︰「蘇副鎮長,不錯,不錯,有點當領導的樣子了。」
蘇望把丟過來的那支煙點上,吐了一口氣道︰「聞部長,我這次是僥幸過關,以後還得多向你學習領導藝術,否則還是壓不住陣腳。」
聞景初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道︰「你呀,又在那里謙虛。不錯,年紀輕輕的卻能沉得住氣,不錯。」
蘇望沒有答話,聞景初也轉過頭去,忙起自己的事情來。
過了半個小時,突然听到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身影闖進了辦公室,還沒等蘇望反應過來,只听到一個女人在向聞景初氣勢洶洶地發問道︰「聞景初,還要不要這個家了。在縣里開會,有家你不回,偏偏說什麼領導有要求,住在招待所里。我三番兩次地讓人捎話給你,叫你回家一趟,你卻屁都不放一個,你是不是不要這個家,不要我和淘淘了。」
說到這里,女人似乎有了要哭鬧的趨勢。聞景初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這個死堂客,你到辦公室來鬧什麼?你不要臉了,我還要臉啊。」
蘇望看清楚了,沖進來的女人有四十來歲,微黑的臉很大,長相很普通,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個家庭主婦。在她後面跟著一個小伙子,長相很老,看上去足有三十過頭了,站在後面畏手畏腳的。
「你要是肯回家我到辦公室來鬧什麼?你都不要這個家了,我還要那張臉干什麼?」女人的聲音不減,指著聞景初直嚷嚷道。
「你個敗家堂客,你在這里嚷嚷,上下听著好听,我跟你說,這周圍上可都是領導,你存心想讓我鬧笑話。」聞景初氣急敗壞地吼道,「快回去,要不然我一腳跩死你。」
「你跩呀,你把跩死算了,你好再找個黃花大閨女。聞景初,我算是看透你了,當年我嫁到你家,當牛當馬,操持家務,侍候你爸媽,還給你生了淘淘,要不是我,你能安安心心在部隊當兵,還被提干。現在你算是混出頭了,嫌我是黃臉婆了,想丟了我找新的,好,今天我就遂你的願,你跩死我啊,今天你不跩死我,你就是沒卵子的。」
女人絲毫不畏懼聞景初的威脅,反而迎上去兩步,抵著聞景初的胸口在那里叫板,氣勢反而更加高漲。
看到事情就快要失控,蘇望趕緊站了出來,對聞景初道︰「聞部長,有事不能發火,慢慢說嘛。」
女人在那里狐疑地打量著蘇望,一雙眼楮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把蘇望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吃下去一樣。聞景初苦笑著對蘇望道︰「蘇副鎮長,讓你見笑了。這是我的堂客。」說罷,轉過頭去,對他堂客吼道︰「你瞪什麼,這是蘇副鎮長,是麻水鎮的鎮領導,怎麼,你不會連鎮領導也要罵。「
听得蘇望是麻水鎮的副鎮長,聞景初堂客的氣焰頓時消散了,換上欲哭無淚的表情對蘇望道︰「蘇領導,你給評個理,哪有一個男人半個月不回家的,你給說說理,是不是他聞景初不想要這個家了。」
蘇望搬過來兩張椅子,招呼聞景初堂客和那個小伙子坐下,一邊安慰道︰「嫂子,聞部長這段時間的確忙。前段時間,縣里開征兵和退伍安置總結大會,縣委書記主持召開的,聞部長敢擅自回家嗎?回到鎮里,事情又是一大堆。聞部長分管我們麻水鎮水利和森林防火工作,這兩項事,都是現在最當緊的。尤其是山林防火,現在還沒到春天,風大又干燥,要是出點事,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我跟聞部長一個辦公室,這半個月也才見了他兩回,他是天天在外面沒日沒夜地跑啊。嫂子,你看看聞部長,現在是又黑又瘦。嫂子,你說說,聞部長這麼拼命工作,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嫂子你和淘淘呀。」
蘇望一席話,說得聞景初堂客臉色一變,心痛地看著聞景初,「你這個人,就是不知道心痛自己的身體,要是你倒下了,我和淘淘靠誰去呀?你工作忙,難道不知道跟我說一聲,我什麼時候拖過你的後腿。」
蘇望連忙打蛇隨棍上,「嫂子,你一看就是那種通情達理的人。聞部長難得和我在辦公室待了兩次,每次他都跟我提及你,說娶到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要不是你在背後支持他,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聞景初堂客臉上泛出一絲幸福,有點扭捏地說道︰「瞧蘇領導說的,老聞這個人怎麼會說這些,指不定他在你面前說我又老又丑,這些話怕是你在哄我。」
蘇望知道事情算是緩下來了,不由在心底舒了一口氣,繼續道︰「嫂子,我怎麼會哄你呢?再說了,家里的事,兩口子慢慢商量,總能想出辦法。在辦公室里嚷嚷,對聞部長影響不好。今天鎮黨委曲書記和全鎮長可都在上,要是讓這兩位領導听到了,對聞部長可就不好了。」
听到這里,聞景初堂客滿月復委屈地說道︰「要不是老聞不肯回家,我怎麼敢到辦公室里來鬧呢?我爸媽就這麼一個兒子,我三姊妹也就這麼一個弟弟,快三十歲都還沒結婚,我爸媽頭發都急白了。去年好容易談了個對象,那邊也答應結婚,就差一個縣城戶口。可是一個縣城戶口指標要五千塊,這錢要是給了,我弟弟的彩禮錢怎麼辦?沒有彩禮錢,光有戶口女方也不會答應。我手里有點錢,可淘淘眼看著今年就要考大學了,這錢還要留給淘淘上大學用的。我跟老聞說,你找人給說說,看能不能把五千少掉一半,我們也好有個回轉的余地。可是這個老聞,白當了個鎮領導,這點關系都找不到,眼看著我弟弟的婚事從年前拖到現在,人家女方都放話了,再拖下去,這事就算了。」
聞景初堂客在那里拍著大腿說著這些煩心事,坐在她後面的小伙子低著頭,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盯著地板在看。
聞景初在那里苦著臉道︰「戶口指標掌握在縣公安局手里,我哪有什麼門路。有兩個老戰友在公安局,可人家不在義陵縣,根本使不上勁。」
蘇望知道事情的大概了。一直以來農村戶口轉城鎮戶口還比較麻煩,尤其是如果你不是招工、調干、配偶隨遷。這兩年好了一點,放開了一道口子,可是需要錢,一個農轉非指標五千元,明碼標價,而且還要找關系,一般人你就是有錢也難以拿到指標。
「嫂子,我看這樣,待會我勸勸聞部長,讓他找找曲書記和全鎮長,要不然找找縣武裝部何政委。只有把家里的後顧之憂解決了,才能安心工作呀。我想領導們應該會體諒到這一點,他們出面應該有門路。」
聞景初堂客像是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驚喜地道︰「蘇領導,你這主意好啊,老聞,你倒是去找找鎮領導和你們武裝部的領導呀。」
聞景初臉色難看,剛準備開口,蘇望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後接過話道︰「嫂子,你放心,待會我勸勸聞部長,事情談妥了聞部長一定會回家的。嫂子,你先回家去等消息,坐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
「好,老聞,你可得听蘇領導的勸啊,我弟弟的事你一定得放在心上。我給你們聞家操持了十幾年,你也得讓我幫娘家辦點事。」說完,聞景初堂客拉著她弟弟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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