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和張宙心回到縣城,第二天正常去上班。上午就听到業余宣傳部的人在傳播著消息,白書記被叫到地區問話去了,而且問話的單位不是組織部,是紀委。听說有人寫了封檢舉信,說他兒子白兆偉其實是三頭坳私種罌粟案的幕後支持者,順帶著還揭發了白兆偉在木材公司副經理職位上如何倒賣木材批文,當然也少不了玩弄女性這一生活作風的點綴。
雖然白少雄安然無恙地回來,繼續當他的縣委書記,甚至連在家養病的白兆偉也應著景被迫在縣大院轉了一圈,以擊破他已經被公安機關逮起來的謠言。但是私下說什麼的都有,什麼省委地委領導對白書記已經有看法了,眼看著不是被拿下就是要去人大政協養老,甚至開始猜測誰會接任縣委書記的職位了,賈國強、安孝誠是呼聲最高的,林桂清有機會但不大。當然,也有地下組織部的人這個信誓旦旦地說會是五方縣的縣長,那個一口咬定舞陽縣的縣委書記要調過來。
反正現在的義陵縣大院是暗潮涌動。
這時,地區團委康永年帶著一幫人到義陵縣來做調研。他們一行人是蘇望兩人回縣城的第三天上午十一點左右趕到縣大院的。負責共青團的縣委副書記林桂清、縣團委書記梁東誠等人對口迎接。
到了下午,鄭渝民跑來通知蘇望,到縣委會議室參加一個會議。
「鄭主任,是什麼會議?」
除了蘇望,被鄭渝民通知到的還有縣政府辦的其他兩位副科長和一位科長,都是三十歲以上了。其中一位資格比較老的追著鄭渝民問道。
「地區團委康書記提議召開一個義陵縣青年干部座談會,我們縣政府也要出幾個人,臨時找到你們幾個。」鄭渝民一邊帶路一邊答道。
走進會議室,看到在長圓桌周圍已經坐滿了二十來個人,正中間是蘇望還有點印象的康永年,左邊則是林桂清副書記,右邊則是縣團委書記梁東誠,在左手第三個蘇望看到了一個算是熟人的人,地區團委宣傳部副部長詹小芳,其余的人就不大認識。再下來以及外圍第二圈則是縣委、縣政府以及直屬機關單位的青年干部,不過最年輕的可能就是蘇望了。
蘇望在外圍第二圈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很快就淹沒在二十多個人頭中間。林桂清說了一些引子話,希望在座的義陵青年干部暢所欲言,談出義陵縣的蓬勃朝氣來。蘇望卻在心里月復誹道,這都已經定了調子,大家還怎麼暢所欲言。
康永年說話的聲音很斯文,而且有點輕飄飄的感覺,可能跟他目前這個職位有關系吧。他引用了非常著名的點鐘的太陽那段話做引子,然後提及共青團工作核心任務之一就是造就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接班人,努力為黨輸送新鮮血液,為國家培養青年建設人才。而做為青年干部,更要以身作則,帶領義陵縣青年們為義陵縣的建設做貢獻,因此他希望大家能夠多談真心話,多談實在話,做為義陵縣和郎州地區共青團工作的指引參考。
接著縣委那邊的青年干部開始發言了,最先發言的是縣組織部的一位副科長,將近四十歲了。他大談特談了一通青年干部就要發揮本身的優勢,也就是好學有沖勁,凡事要不怕苦不怕累,沖在第一線,只有在實踐過程中才能成長起來。
蘇望看到他慷慨激昂的樣子,心里暗道,你這模樣應該早就成長起來了吧。
接著是縣委宣傳部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副科長,他從中央提倡領導干部年輕化、知識化談起,以此說明青年干部要加強學習,積累經驗,在領導們的指導下不斷進步。
一路轉過來,輪到縣政府這邊時,蘇望有點郁悶了,該說的能說的都讓前面的人說完了,你讓接下來的人說什麼?終于輪到蘇望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臉帶笑容地掃了一眼眾人,朗聲說道︰「我個人認為,青年干部成長,要從四個方面入手,第一,要以理想做為指引。身為青年干部,自然要有理想,立有志向,這立志一要早立志,二要立大志,三要立實志;第二,要以素質強身,有了遠大的志向,就必須有較高的綜合素質,因此青年干部一定要重視學習;第三,要以勤奮立業,青年干部一定要腳踏實地,扎實做事,做勤奮敬業的表率;第四,要以修身立世,如何修身,在我看來,一要修心氣,二要修大氣,三要修正氣,四要修銳氣,五要修靜氣。」
話一落音,整個會議室一片寂靜,大家都呆呆地看著抹了一頭汗坐下來的蘇望,雖然他說的差不多,但是這麼有條理有深度,還是很難得。這時,一個掌聲響了起來,一直在注視和觀察蘇望的詹小芳第一個鼓起掌來,而康永年也微笑著跟著鼓掌,會議室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
待到掌聲平息,康永年很高興地說道︰「這位蘇望同志說得非常精闢,對了,你就是在《荊南日報》發表送電影春風下村的蘇望同志吧,義陵縣青年干部果然是臥虎藏龍,素質高。」
听到康永年的夸獎,林桂清臉上露出淡淡笑容,而梁東誠和其他青年干部們的笑容中帶了或濃或淺的嫉妒。
散了會,康永年、林桂清等人走在前面,大家緊跟在後面,不約而同地以那兩三個人為中心圍聚過去。蘇望慢慢走在了後面,準備找個機會溜掉。
「嘿,蘇望同志。」蘇望抬頭一看,原來詹小芳不知不覺地從前面落到了後面,跟她走在了一起。而周圍的人似乎並不知道她的背景,只是和她客氣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尋找空擋,看能不能往康永年、林桂清那邊再前移一些。
「我還記得你。」詹小芳的聲音雖然不像銀鈴那樣悅耳,但是底氣很足。
「詹部長見過我?」
「今年地區元旦匯演,我在後台見到過你,你溫暖你女朋友的腳。」詹小芳點了一句。
蘇望的臉僵硬了一下,那一刻的回憶突然從腦海深處里涌出,沉重的幾乎讓他邁不開雙腿了。他勉強笑了笑,回答道︰「我也記得詹部長你,你當時是主持人。」
「是的,你今天的講話真是太棒了,真不愧是能在荊南日報上發表文章的才子。」
「什麼才子,我今天的話都是被逼出來的,能說的都讓前面的人說光了,我只有憋了這麼一段出來。」蘇望僵硬地咧咧嘴道。
詹小芳不由一笑,豐潤的臉如同一朵微微盛開的牡丹。「我想以你這段話為綱要,再豐富一下,寫一篇文章,題目叫《有關青年干部成長的思考》,投到省組織部的組工動態去,署我們倆的名,當然是你為主,我為次,你說好不好?」
「沒關系,反正這段話我是臨時想出來的,你現在叫我回憶,我都記不全了。」
「我可是全記住了,」詹小芳拍了拍手里的筆記本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留個地址,我寫好後寄給你,你修改一下做最後定稿。」看來她已經把蘇望看成是文章高人了。
蘇望在詹小芳的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通信地址,由于挨得比較近,蘇望覺得一股淡淡的粉香直鑽自己的鼻子,差點沒寫錯一個字。
「呀,你怎麼在縣志辦?你這樣的才子高人應該在縣委辦呀。」
「我是服從組織和領導安排。」
「哦,」詹小芳不便多問了。兩人跟著人群走下路,眼看就要出樓梯到院子里了,詹小芳突然問道︰「你還常常去郎州見你女朋友嗎?」
蘇望像是被一把利劍刺中的心口,一直被深深隱藏的傷口頓時鮮血直流。他定在那里,臉色慘白,好容易才用盡全身力氣道︰「已經分手了。」
「什麼?」詹小芳不敢相信道,「當初我看到你把你女朋友的腳擁進懷里的時候,我有一個錯覺,你們應該會永遠在一起。」
蘇望轉過頭來,滿是憂郁和感傷的眼楮讓詹小芳看到無盡的無奈和痛惜,他淡淡地問道︰「永遠有多遠?是一個永恆,還是一瞬間?」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看著蘇望在陽光下的背影,詹小芳覺得自己看到一頭在荒漠中孤獨前行的駱駝。
康永年帶著調研組前腳剛走,後腳縣大院就傳出,康永年成了接任義陵縣委書記的熱門人選,他這次義陵之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倒是蘇望在座談會上的出彩,在某些人的刻意淡化下以及謠言滿天飛的情況下,像是往波瀾已起的水面上投下一粒石子。
第二天,蘇望和張宙心又出發了,花了幾天時間去了五方縣雁回灣,郎州市的五溪源鄉,舞陽縣舞水江邊的望江亭等地方調研,又在這三個縣市的檔案館、地方志辦公室翻閱了不少資料。
中間是五一節,張宙心回義陵休息去了,而蘇望則去了一趟潭州,參加老師楊明和的婚禮。在婚禮上,蘇望才知道師母覃笑雲是荊南大學醫學院畢業的,現在是省人民醫院兒科醫生。不過楊明和的婚禮辦得很低調,除了工學院的領導和同事,就是一幫學生,雙方的父母親都沒有出席。不過知道楊老師有背景的蘇望理解他的苦心。
參加婚禮之余,蘇望和張愛國以及幾位關系還不錯的學院教授把眾聯鑄鋼廠的事情都談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常為民來跟進了。
回來繼續調研,最後一站是郎州地區博物館,這里珍藏了不少郎州地區出土的文物,而且還有一位知識淵博的老教授,對蘇望兩人的調研大有用處。
到博物館時正好是中午時分,因為事先約好了,所以兩人就直接進去,先去找博物館的資深研究員傅承明。傅承明不僅是郎州地區歷史和考古界的泰斗,在荊南省和國內也是享有盛名的。可不知為什麼,這位六十多歲的老學者拒絕了吳江大學、東越大學乃至京城大學的邀請,專職在偏遠的郎州地區博物館當研究員,順便兼職郎州師院的教授,而且一周只去講三堂課。
走進博物館的大院,蘇望兩人傻眼了,現在十二點多了,工作人員都下班了,上哪找傅教授去?也不知道他住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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