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奔流的江河,繼續向前而去,在黨校學習的課余時間,蘇望又抓起筆回復了那位化名為「拓夫」的讀者來信。前段時間,蘇望又在《經濟觀察》雜志上發表了一篇有關鄉鎮企業和中小型國有企業的文章,而那位拓夫也給他來過兩封來信,問題越來越復雜深入,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這位拓夫不是一般的人,他在信中提出的問題往往是一針見血,非常深刻和關鍵,蘇望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絞盡腦汁,才能回答個大概出來。
放下手里的筆,蘇望揉了揉有點發悶的腦袋,這次又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簡直趕得上碩士博士完成導師論文了,而且這導師屬于「無情名捕」之類的好老師。可是蘇望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完成這讀者來信,前次編輯部隱晦地提及過,這位拓夫是編輯部請來把關的專家學者,要是這位爺沒伺候好,以後自己再想發表文章那就休想了,萬一是個器量小的學霸,自己以後就不要想在經濟學界混了。尼瑪的,老子容易嗎?
又到了周末,蘇望原本不想回去,可是田大勇周六一大早就打來傳呼,說有事找他,叫他周日趕緊回義陵一趟。
晚上趕回義陵縣,休息了一夜,早上八點多,田大勇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蘇大將,我呼你過來是有擔負著組織任務,黎叔昨前天到縣里開會,今天想請你吃個飯。對了,還有劉副鎮長,他這次是和黎叔一塊到縣里開會,也很想和你聊聊。」剛坐下田大勇就講明了來意。
黎緒剛,劉連生,一位是龍玉珍留在義陵的暗棋,一位是賈縣長麾下,單獨一位請自己吃飯都好理解,黎緒剛是自己好友的父親,關系一向不錯,劉連生跟自己同是賈縣長的人,算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可兩位聯袂請自己吃飯,這就有點意外了。
「蘇大將,你知道嗎,現在縣里都傳開了,賈縣長升任縣委書記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且據消息可靠人士透露,賈縣長一變成賈書記,馬上提你當縣委辦副主任兼他的秘書。」說明來意後,田大勇湊過頭來神神秘秘地念叨。
「板上釘釘的事?大榜,你啥時參加了地委會議?消息可靠人士?是賈縣長本人還是他秘書透露出來的?」蘇望打趣道。有關官場上的小道消息就是這麼邪乎,它屬于口口相傳,連來源都搞不清,你真要是把它當謠言,可有時候它無比準確。總之真真假假,你自個分辨去。
「我靠,蘇大將,你這不是磕磣人嗎?我哪有資格去參加什麼地委會議?」田大勇嚷嚷道,他當然知道蘇望這是在跟他開玩笑。
「大榜,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過于在意那些小道消息。這種小道消息听多了,很容易對你的態度和心境造成影響。」蘇望點了田大勇一句,「每個小道消息流行都有它的目的和用意,如果你的思維隨著這些小道消息轉,就達到了某些人的目的。」
田大勇坐在那里沉思了一會,抬頭笑道︰「嗯,蘇大將,你說的話我都明白。我老頭子跟我說過,在這方面,你可以當我的老師,我听你的。」
蘇望拍了拍田大勇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了。
中午十一多,蘇望和田大勇趕到了浦江酒家,自從五月底興隆冰廠開始今年的營業後,楊二財父女倆就過去幫忙了,不再待在酒家這邊了。畢竟這邊龍蛇混雜,遠比冰廠要復雜得多,為了楊二財父女倆著想,蘇望也不願意老實巴交的楊二財和很純樸的楊大丫繼續待在這里。
自從施國平吃了牢飯,胡大偉被踢到觀音殿鄉工商所當副所長去了之後,很多人都知道蘇家背後還是很有人脈,加上蘇望最近行情看漲,一般人也犯不著去當小人去得罪他了。所以興隆冰廠比以前更加興隆。
走進包間,蘇望看到黎緒剛和劉連生在那里愉快地交談著,剛剛在門口就听到兩人的笑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對老朋友了。
「蘇望大勇來了,快點坐!」黎緒剛站起來,一臉笑容地說道。劉連生也是滿臉笑容道︰「蘇主任,你好!一段時間不見,你是越來越春風得意了。」
「黎叔,劉副鎮長,我來晚了,還讓你們等我這個晚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蘇望拱著手樂呵呵地說道。
在上菜的時候,幾個人談笑風生,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黎緒剛問蘇望在地區黨校學習的情況,說一說麻水鎮最近的情況。不過蘇望很快就看出,劉連生明顯成了捧哏的,總是附和著黎緒剛的話。
菜都上齊了,四個人開始慢慢小喝起來。這是私人小聚,用不著刺刀見紅拼酒。黎緒剛一邊吃著菜,一邊慢慢地說道︰「這次到縣里開會,賈縣長的話真是鼓舞人心啊,我相信在賈縣長的領導下,我們義陵縣的工作肯定會上一個台階。」
「黎書記說的沒錯,賈縣長是很有能力和魄力的人,我相信在賈縣長的領導下,我們義陵縣肯定會迎來新發展新局面。」
黎緒剛含笑點了點頭︰「蘇望,你們幾個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以後前途無量啊。」他現在完全是一副長輩欣賞晚輩的樣子,不過他的身份也當得起。
劉連生則笑意吟吟地說道︰「賈縣長曾經多次提及蘇主任,對你的才能是贊不絕口,甚至說,義陵縣青年干部中他最看好你。」
看到三雙眼楮盯著自己,劉連生不由浮出一絲自得的神情,他轉述的賈國強的話有部分肯定不能在公開場合講,只能在私下場合說,他現在說出來,不僅捧了蘇望,還抬高了自己與賈國強的關系。
但是蘇望心里卻浮現出還在麻水鎮,自己被曲雲德含蓄地點名批評後劉連生到辦公室「安慰」自己的情景,真是截然不同啊。
「賈縣長這麼說我,」蘇望還是露出一副驚喜的樣子,的確,能得到賈國強如此高的評價,心里還是足夠自豪的。「真是給我很大壓力,不過我會把壓力轉為動力,努力在賈縣長的領導下好好干。」
黎緒剛看了一眼蘇望,眼楮里露出贊許的目光。
繼續喝酒吃飯,不過話題卻轉到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了,大家的興致都很高,似乎對明天都有了一個美好的期盼,黎緒剛甚至開了幾個玩笑,而劉連生則講了幾個笑話,包括前麻水鎮曲雲德在金洞鄉當黨委副書記被黨委書記、鄉長聯手壓得喘不過氣的事情。蘇望听在耳朵里,卻沒有出聲附和,劉連生看了一眼眾人的反應,立即轉到其他的話題上去了。
散了場,在往家里走的路上,席中很少出聲說話的田大勇忍不住問道︰「蘇大將,今天黎叔和劉副鎮長賣得是哪門子的葫蘆藥?」
「劉副鎮長是賈縣長的人你是知道的,那黎叔是哪邊的人你知道嗎?」蘇望反問道。
「黎叔跟誰?我還真不知道,小明也模不清楚頭腦。」
「黎叔是龍玉珍的嫡系。」
「什麼?」田大勇大吃一驚。
「看樣子龍玉珍極可能會回義陵,他老早就開始布局了。現在應該已經與賈縣長達成默契了。」蘇望沉吟一會,忍不住搖搖頭,這龍玉珍還真是一位很有心機和城府的人。
「龍玉珍回義陵,那你豈不是?」田大勇又驚又喜道。
「我和龍秀珠已經分了。」蘇望淡淡地說道,然後迎著田大勇詫異的目光道︰「不合適就分了唄。以前我還是太幼稚,看不清楚事情的本質啊。」
看著蘇望顯得有點落寞的背影,田大勇嘴巴張了張卻沒有再問什麼。
下午回到郎州市,剛到宿舍就被蔡浩給拉出去吃飯。
「老蘇,今天我去轉了轉,听到一個消息。地區團委的詹小芳你應該認識?」點完菜,蔡浩喝了一口啤酒,潤了潤嗓子就開口道。
「認識,怎麼了?」
「我知道你們倆認識,你們不是還合署發表過一篇文章嗎?不過她的際遇比你好,已經被地委組織部推薦到省黨校學習去了。」蔡浩端著玻璃酒杯,盯著里面琥珀色的酒水道。
「其實她是位很有能力的人,去年地區團委組織的青年支教活動听說就是她一手操辦的,還上了中央青年報,這次她能去省黨校學習,那篇文章只是原因之一。」蘇望淡淡地說道。自從和詹小芳合署過那篇文章,他倒是去了解過這位地區團委宣傳部副部長一些情況。
蔡浩看了蘇望好一會,才問道︰「你應該知道她的背景?」
「知道,地委詹副書記的佷女,那又怎麼了?」
听到蘇望的反問,蔡浩不由笑了,過了一會才感嘆道︰「這人不能和人比,我們還在為科級努力奮斗,這位眼看著就要上副處級了。」
「各人有各人的路,如果我們老是去羨慕嫉妒別人的成功,可能就永遠成功不了了。」
「老蘇,你這話講得有理,為你這句話干一杯。」
干完一杯後,蔡浩又開始說道︰「听說詹小芳進省黨校學習是任書記提議的,老蘇,你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我們郎州地區各縣領導調整,任書記必須有人支持。詹副書記雖然只是分管宣傳和意識形態,但是如果他能夠支持任書記,無論是書記踫頭會還是地委會議上,都是很有力的一票。」
「老蘇,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蔡浩笑呵呵地說道,然後介紹起詹利和的情況來,「詹書記還是姚書記在郎州時提拔上來的,他是招郁縣人,四九年出生的,六六年高中畢業後進了公社中學當老師,後來被調到公社當文書。七九年當上公社副書記,算是年輕有為。八四年成了招郁縣副縣長。後來姚書記到招郁縣視察工作,看中了他,年成了業成縣縣委書記,升遷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據說姚書記調去省里的時候,向省里和地區推薦了兩位人才,一位是任書記,一位是詹書記。九二年調到地委任組織部長,九四年才升任地委副書記。郎州地區最有名的少壯派,連省里都掛了號。」
蔡浩說的這些資料簡直就是組織部里檔案,哦,他專長就是搞組織工作。
「老蔡,你的意思是詹書記和任書記是一路人?」蘇望細細品味了一下,含笑地問道。
「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像詹書記這樣級別的人,能輕易投到誰的麾下去嗎?至少在郎州地區他完全可以自成一派了。」
「我有點明白了。」
「你明白啥?」蔡浩不由好奇地追問道。
「我們義陵縣有兩位老資格的副書記,安副書記我知道,老早就靠向了徐專員,而那位林副書記我一直沒琢磨明白,今天听你一說,想必他應該是詹副書記這邊的。」
「老蘇,你真的很會舉一反三。」蔡浩愣了好一會,才笑著答道。
要上架了,老曾向銳利老大請示過,繼續發幾章公眾版,到第一百零一章再上架,因此還要請諸位書友多多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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