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告辭,他們急著要去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重要消息。不過郭志敏卻借口有事留了下來,待到只剩下蘇望和張宙心時,他開口問道︰「蘇望,你知不知道這位馬書記的背景?」
「郭哥,恭喜你啊。」蘇望沒有回答郭志敏的話,反而恭喜起他來了。
「蘇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郭志敏眼楮一眨,似笑非笑地問道。
「郭哥,你應該是林書記這邊的?」蘇望點了一句道。
郭志敏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點頭道︰「是的,張主席把我推薦給林書記的,他們都是姚書記提拔上來的,只是張主席錯失了一次機會,沒有上去,但他們兩人一直保持著很不錯的私交。」
到了這個時候,郭志敏毫不忌諱地把事情都講明白了。
「看來我其實一直都沒有看明白林書記啊。」蘇望感嘆了一句,隨即轉到正題上,「馬書記也是地委詹副書記提拔上來的。」
郭志敏愣了一下,隨即轉喜道︰「蘇老弟,你的意思是馬書記和林書記都是地委詹書記提拔上來的?」看樣子他還不知道林桂清的背後是詹利和,不過也正常,林桂清一般人都看不透,怎麼會輕易把底牌露出去呢?
「蘇望,安副書記主持縣政府工作,那你的處境就不妙了。」郭志敏很快從喜悅中走了出來,為蘇望擔起憂來。
蘇望誠懇地道了一聲謝,剛才那幾位都忙著去回味那驚天的消息,只有郭志敏真正記住了蘇望面臨的危局。
「安副書記不簡單,他主持縣政府工作,對我來說,的確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
「蘇望,要不你調到縣委這邊來。」郭志敏斟酌道,現在縣委這邊詹系佔優勢,而詹利和對蘇望也比較欣賞,調過去不僅不用那麼難受,說不定還有新的機會。
「恐怕沒那麼容易。」蘇望苦笑道,他跟安孝誠的關系可以說是非常惡劣,跳票案抹了他的面子,四.一三大案讓安孝誠損兵折將,差點自己都被牽連進去。或許當時沒有想明白,但是像他那麼精明的人,事後冷靜一想,肯定會知道這案子有蘇望的手尾在里面。結了這麼深的仇,安孝誠能放過蘇望嗎?馬子明、林桂清會為了蘇望去和安孝誠硬拼嗎?答案是很明顯,詹利和再欣賞蘇望,那也只是口頭上說了那麼一句,你知道他現在是否還記得蘇望這個名字?再說了,欣賞和重用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既然如此,馬子明和林桂清跟蘇望沒有絲毫的瓜葛和往來,怎麼會為了力保蘇望而得罪安孝誠呢?
「蘇望,你女朋友不是龍部長的女兒嗎?」郭志敏接著問道。
蘇望默然了一會答道︰「已經分手了。」
郭志敏不再言語了,怕了拍蘇望的肩膀便離開了。
「老張,我們倆的處境不妙了啊。」蘇望轉過頭來對一直不出聲的張宙心道,「我們成了一對難兄難弟。」
張宙心笑了笑道︰「更艱難的情況我都遇到過,沒什麼。」
「我原本以為跟著徐專員的安孝誠這次爬不上去,畢竟徐專員明年就要退休了,加上以前一直被任書記壓著,估計也爭不了太多東西。誰知道人家在省里也有根腳啊,而且還是組織部的。」
蔡浩跟蘇望打電話時除了說明義陵縣調整的情況,還點了兩句很重要的話,一是詹書記這次獲益最豐,蘇望便推論出馬子明是詹利和的人,否則林桂清只是調整了分工,算什麼獲益最豐?二是安孝誠有省組織部的領導打招呼,這說明人家身上是雙保險,徐專員是明面上的,暗地的,而且最靠得住的在省組織部。真不想不到蔡浩居然有如此神通,能夠探得這般清楚。
「能到這個位置上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張宙心也笑著道。
「嘀嘀,」蘇望的傳呼機又響了,「我老師有事呼我,可能是曲教授的事有著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外面跑去。張宙心深邃的目光盯著蘇望的背影,隨即露出笑容來。
過了一會,蘇望跑了進來,一邊招呼著張宙心往病房,一邊急促地說道︰「曲教授明天會趕過來,先看看賈縣長的情況,再確定治療和手術方案。」
到了病房門口,蘇望把好消息跟程大姐一說,她當即站了起來,拉著蘇望的手就在那里直流眼淚。
第二天下午,蘇望叫楊志軍找了部車,一起去火車站接了曲教授,然後直接拉到縣人民醫院。
曲教授把所有的X光片和病歷記錄都看了一遍,然後親自給賈國強做了一個全面檢查,最後肯定道︰「病人的情況允許轉院,不過最好是坐火車,畢竟義陵到潭州的公路太崎嶇不平了,一路顛簸對病人非常不利。」
蘇望立即趕到縣大院,找到了鄭渝民,把情況一說,一臉憔悴的他馬上去向安孝誠和林桂清匯報,不一會就接到了指示,以縣政府的名義向義陵火車站和郎州客運段請求配合和幫助。
第三天一大早,縣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就把賈國強送到了義陵火車站,然後大家小心翼翼地用擔架把他抬上了郎州開往江夏的客車尾車廂。除了程大姐和已經放暑假的賈秀秀、賈小斌,還有曲教授、縣人民醫院的一位醫生和護士以及張宙心。蘇望向鄭渝民請求讓張宙心全程陪同,負責處理一些雜務上的事情,得到了鄭渝民的同意。
蘇望把老師楊明和的聯系電話給了張宙心,囑咐他一定要照顧好程大姐一家子,有什麼事直接與楊明和聯系。
最後蘇望握著曲教授的手,殷切地說道︰「曲教授,賈縣長就拜托你了。」
「賈縣長是我的病人,我一定會盡力的。」
看著遠去的火車,蘇望轉過頭看看已經變得冷清的站台,心里不由嘆了一口氣,現在大家都在忙著消化那個已經傳遍的新消息,哪里還有心思去管一位不知生死的前縣長?看著鄭渝民邁著沉重的腳步和有點失魂落魄的魯傳書離開了站台,特意趕來的郭志敏和田大勇拍了拍蘇望的肩膀,拉著他一起離開了火車站。
中午,武琨特意在家里辦了一桌飯,拉郭志敏、田大勇、楊志軍和黎小明作陪,一起勸導情緒不高的蘇望。
「蘇望,現在縣里在傳言,說你和龍書記的女兒分手了。而且還在傳,說你攀附賈縣長,想追求他的女兒賈秀秀,所以把龍書記的女兒給蹬了,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賈縣長重傷離職,龍書記卻調來義陵。」喝了一會酒,武琨開口道。
「哪個王八蛋傳的謠言?」蘇望眼楮都紅了,大家心里一顫,在眾人的印象中,從沒見過如此憤怒的蘇望。
「朱天明,他恨不得站在縣大院門口拿著喇叭喊。」武琨忿忿地說道。
蘇望很快冷靜下來,「他怎麼知道我和龍秀珠分手了?難道這家伙有什麼親戚在郎州市?」知道他和龍秀珠分手的只有田大勇和郭志敏等少數幾個人,但是蘇望相信他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所以消息只能是從郎州市傳出來。
「他自己說的,他妹妹在郎州市教育局,跟龍書記愛人是一個單位的,還有鼻子有眼楮的說這個消息是龍書記愛人告訴她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妹妹和龍書記愛人關系多密切。」武琨撇著嘴說道。
「這個老東西,我一定要收拾他。」蘇望咬牙切齒道。
「蘇老弟,沒有必要為這麼一個惡心的家伙費神,他以為這麼一造謠言就能攀上龍書記的大腿嗎?說不定龍書記知道了指不定該多恨他。」郭志敏勸慰道。
坐下來默然一會的蘇望冷冷地道︰「朱天明,到時你就知道誰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你以為謠言是那麼好傳的。」
蘇望喝了一下午的悶酒,終于伶仃大醉,被田大勇、楊志軍、黎小明抬回家休息去了,而就在這時,準備到義陵縣上任的龍玉珍在家里大罵妻子梁興華。
「你長的是豬腦子,怎麼什麼話都跟外人說,你現在知道義陵縣都傳成什麼樣?人家說蘇望為了追求賈國強的女兒蹬了你的女兒!」
「什麼,明明是秀珠蹬了蘇望好不好,這個朱艷紅怎麼亂說呢?」梁興華辯解道。
「謠言就是謠言,你還能指望它能傳成多好听。」龍玉珍冷冷地說道,「而且你大嘴巴把秀珠和蘇望的事情往外傳,到底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後悔了嗎?女兒跟蘇望分手你是同意的?」
「我當然同意他們分手,可是分手了還可以做普通朋友,何必把臉皮撕破呢?把事都做絕呢?」龍玉珍惱怒地說道。
「他一個臭小子有什麼好怕的,做絕就做絕,不就寫了幾篇文章在省報上,有點文才而已,能當飯吃!」
「你以為光有文才就能上省報,地委行署還有下轄的十二個縣市,養了那麼多筆桿子,拿出來哪個文才不比蘇望強,怎麼不見他們寫出那麼大氣的文章登省報?文才、眼光、魄力缺一不可。我告訴,要不是蘇望資歷太淺,這會已經一飛沖天了。」龍玉珍越說越氣憤,噌地站了起來。
受丈夫氣勢所迫,梁興華語氣低落了下來,喃喃地說道︰「老倌子,說實話,你是不是後悔秀珠和蘇望分手?當初你不是覺得蘇望配不上我家女兒的嗎?」
「說實話,當初我是覺得蘇望配不上秀珠。可是他鬧出那麼大動靜,我倒是有點心動了。可是仔細一打听這小子的所作所為,我贊同他們分手的決心又堅定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望這小子不簡單,在麻水鎮,一個非黨委委員的副鎮長居然能夠影響鎮黨委會三票,下面又有村支書村長一幫人支持,嚇得鎮黨委書記曲雲德趕緊把他送走,生怕他在麻水鎮來個哪吒腦海。到了縣志辦,又折騰出那麼幾篇大氣的文章,從省里到縣里,哪個不知道他的名字,硬是引起賈國強的注意和重視,甚至連詹書記對他也刮目相看。這次賈國強車禍重傷,他馬不停蹄地忙前忙後,聯系省里的教授,轉到潭州去手術。他只是被賈國強看重,還沒有正式重用,就能知恩圖報到這一步,哪個領導不喜歡有這樣的部下?就算是跟他關系惡劣的安孝誠,說不定都在羨慕賈國強看中了蘇望。」
說到這里,龍玉珍轉向梁興華道︰「你以為賈國強車禍重傷,蘇望就沒了靠山,開玩笑,沒有點關系背景,他能輕而易舉地在省報上發表文章,以他的本事,再熬幾年,等資歷夠了,再抓住個機會整出個大動靜,照樣一飛沖天。你要知道,他今年才二十三歲,有的是時間等機會。而且你別看這小子對我家女兒一片痴情,一副天真文青的傻樣,可人家下起毒手來就是一殺伐決斷的角色。我了解過,真正得罪過蘇望的有三個人,義陵縣工商局原市場管理科的副科長胡大偉惡了他的父母親,現在在觀音殿鄉山里抓蛤蟆;閆閏虎想給他使壞,現在在牢里吃老米飯;義陵縣原政協辦公室副主任施國平得罪蘇望最狠,現在在哪?在安西吃沙子!曲雲德把蘇望趕出了麻水鎮,現在自個被發配到金洞鄉降職當副書記去了。」
「老倌子,這蘇望不可能這麼狠。」梁興華不敢相信道,「他有這麼大的能耐?」
「蘇望沒有什麼能耐,但是知道抓住機會,四.一三大案你知道嗎?」
「知道,這事都傳遍了。」
「這案子是蘇望發現線索的,而且我相信他到麻水鎮沒多久就知道了,可是一直隱忍到離開麻水鎮才爆出來。好家伙,一個案子下來推出了一個公安局副局長,還把麻水鎮和平山鄉攪得雞飛狗跳,連白少雄也受到牽連,提前去政協養老去了。嘿嘿,真是了不起。」龍玉珍越說心里越有點欣賞起這位自己女兒的前男友。
「老倌子,你這麼說,這蘇望還蠻有前途的,你上次說他家里至少有兩三百萬的家產,其實我覺得女兒跟他也挺合適的。」听完丈夫一席話,梁興華倒有點後悔了。
「不,我還是堅決反對女兒和蘇望談戀愛。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們以前太寵秀珠,讓她的性子太傲了。你說我們的女兒會甘心站在蘇望背後當綠葉嗎?以我的眼光和人生閱歷,蘇望需要的妻子是綠葉一般的人物。你說依照我們女兒的性子,她甘心當綠葉嗎?為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我寧願不要有前途的蘇望當我女婿。」龍玉珍斬釘截鐵地說道。
「老倌子,我……」梁興華明白龍玉珍的良苦用心了。
「唉,我今年還不到五十歲,還有十來年的仕途,而十年之後,我實在猜不到蘇望能到什麼位置,而且他背後的關系和人脈,我看不透啊,所以對他能不得罪就盡量不要得罪。」龍玉珍嘆著氣道。
「老倌子,我知道了,你們官場上的事情啊,就是這麼復雜。」梁興華也嘆著氣說道,客廳里隨即陷入一片寂靜之中。而在不遠處的房間里,龍秀珠背靠著緊閉著的門,無聲地流淌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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