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聞言杏仁倏瞪,雙手緊拴著裙擺下方,一時半晌不知作何回應。
眼前的人分明面色紅潤,安然無恙,何來病痛?況且皇子殿下的脾氣宮里上上下下無人不知,他要的東西,你要敢說不,就是尋著死路!
「媽媽為什麼不和我們吃飯?」
恩琪抬頭,錯愕失望盡顯。若心的心口竟如被鏤空一般,仿佛什麼東西一點一點流失。轉頭,溫柔地吻著她的額頭。
「恩琪乖,若心身子不舒服呀!爸爸是皇子殿下,身份尊貴,要遠離病毒。待會兒好好跟爸爸說話,懂不懂?」
「不懂不懂!」
她耍賴了起來,抿著一張嘴想哭的樣子,好委屈好可憐。
「不舒服也要去。我跟爸爸說,叫若心坐遠一點。爸爸人很好,不會介意的!」稚女敕的嗓音帶著一點苦求,那小手扭緊若心的衣服,弄皺了一個角落。
「不要裝委屈!若心不喜歡愛哭包!」
她滿面陰霾地蹲了下來,粗魯地給女兒擦掉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忍著心痛皺眉道︰「小恩子不是最听話的嗎?這里是皇宮,不是家里。這里所有人都是好辛苦好辛苦地生活下去,寂寞也要咬牙,不開心也要咬牙。你是公主呀,這麼愛哭,怎麼給人民當好榜樣,將來怎麼處理國家大事?」
「像爸爸一樣嗎?」
她抽著鼻子,將淚水一收地問。
一抹蝕骨的痛意猛闖心尖,曾經的痛也不及這樣的痛。她是她的心肝啊,女兒是她生命的支柱。放棄任何人,甚至放棄自己都不曾這麼艱難,然而對著女兒,她狠得下心嗎?
「是。」許久,她由喉嚨擠出破碎卻堅定的一個字,吻著女兒的發香道︰「要像爸爸一樣,當個好領袖,頂天立地,為國為民。」
「那……媽媽身體好了,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噢。」她擦了擦淚水,露出兩排牙齒,虎牙掉了,一邊空了下來,更顯小巧可愛。
若心無聲點頭,她卻緊張地豎起尾指,笑嘻嘻地掛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拉鉤鉤!」
「我呢?」
門口飄來一道爽朗帶笑的調侃,緊接隨著那道黑影籠罩下來,溫潤的嗓音再從頭頂飄至。
「我沒有份?」他深幽的眸中緊看著若恩琪,終在她一展笑顏時跟著扯唇,笑了。
「邵叔叔你好久都沒有來看小恩子了。」恩琪歡樂唧地抓著他的手臂,彎彎的眉梢翹得特別高。倒是個變臉如翻書的人,前一秒可以紅著眼楮像兔子,下一秒可以沒心沒肺地笑著。
若心把她拉開,整理好她的衣領道,「爸爸在等了,別耽誤晚餐。去。」
若恩琪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對著邵風打著她這個局外人看不懂的眼神後才尾隨宮女而去。
男人今日一身休閑半袖白襯衫,深色長褲,身形不如季承煜倨傲尊貴,卻總是平靜文雅俊美的表情,似對人世間的事兒不曾在乎,卻又似對某些事興致勃勃,志氣昂然。他看她的眼光,總是夾雜片刻的溫柔慰藉,就如現在,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由頭看到腳,一抹欣賞也毫不隱藏地如數暴露。
她微微回以一笑,笑眸里的晶燾亮光讓他收住笑容,幾乎情不自禁地抓著她的手。
「背上的傷好了嗎?」
若心心情旋轉蕩漾幾分,才點頭道,「沒事。」
多久沒有這些關切的話語了,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以至心傷時撫慰的人總不見影。她的願望如此簡單,想在最深的紅塵,獨守一份安然;然而女人再傲骨丹心,午夜夢回時皮囊總會破碎,而後絕望哭泣,孤獨思戀……
「為什麼不上藥?」
他繞到她身後,食指隔著薄紗輕觸她的背脊。一陣微涼的痛意襲來,她蹙眉咬牙。
對他神通廣大的能力她不再驚訝,她無心看懂每一個人,只是微微搖頭︰「你怎麼在這?」
「看你!」
他月兌口問出的回答讓她睜眸,「你開玩笑呢。」
邵風莞爾,「你想出宮?我帶你出宮如何?」
「你當真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了?」
「張婆婆我已經安頓好了,在Linus名下的小公寓入住。我知道她老人家不喜歡大房子,那單位很是溫馨,治安極好,飲食起居一切有人負責。」察覺到她面容上的愣然與感激,他臉上泛著一點孩子般的得逞之意,道︰
「謝謝就免了,想報答我就隨我出宮。好吃好玩包在本少爺身上!」
說完竟觸不及防地攬著她的腰身,才察覺她瘦了多少,心口莫名地發涼。
心疼嗎?他也不知道。
「你……」
若心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接觸,掙扎著想要開月兌。不久似消化了他的話,雙楮折射出難得璀璨的色澤,訝問︰
「真的可以出宮?」
「不要小看本少爺!」邵風說完揚起手捏著她的小鼻,另一只手神差鬼使地在她腰身收緊,仿佛宇宙洪荒都不曾想過放手。
「抱夠了嗎?」
冰冷的暴喝如閃電劈入二人間,霎那間電光火石,不知是他先放手或她先跳開。再抬頭時已見門邊那道尊貴卓越的身影,幽深的瞳孔此刻浸染著憤怒的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