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心……」
柳鳳突然叫著,她火速地抽回手,平穩著嗓音道︰
「是,皇後娘娘。」
細看她的面容依然是和藹親民,雖近半百卻仍然風韻猶存。單憑現今的雍容華貴,幾乎可一想當年的風華絕代。見她柳眉微攏了一會兒,才面帶淡然的笑容道︰
「公主跟我說了許多你們以前的事兒。」
若心眨著眸,愕然不解地看著她。
柳鳳仿佛釋然又面帶抱歉地一笑,道︰「倆母女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很苦?」
她的表情依然茫然失措,不解皇後突然的態度轉變。是不是,季承煜說了什麼……側頭卻見他不語,只是姿勢優雅地拎起茶杯緩緩地吸允著,嘴角性|感的弧度似笑非笑。
「讓恩琪這樣空著戶籍,還要受各種流言蜚語,實在是皇室對不起你們母女。」她嘆了口氣,一邊的季嗣雖不說話,看著若心的眸光也多了抹欣賞和無奈的抱歉。「我身為人母,自是了解母女同心,為孩子撐起一片天的胸懷。但是看到你之後,卻是這樣自愧不如啊。」
若心一臉恍惚地消化著她的話,好久好久才笑中帶苦道︰「不是若心偉大,只是當你別無他選的時候,只能堅強地走下去。我丟了就算了,總不能把女兒也給丟了。」
季嗣聞言終于仰頭,嘆道︰
「謝謝你,我代表整個皇室誠心謝謝你對公主的照顧。」
六年來的委屈仿佛就在這一生中嘩然瓦解。
她睜著水眸,倔強地看著國王陛下,好久好久才平穩著嗓音道︰「不客氣……」
若說她此時心情是一片澎湃,閔思穎也不過如此,不過是滿腔委屈盡想掉淚卻找不到理由。季承煜的手有意無意地搭著若心的肩,若心倒是沒回應,只是她注意到了男人的眸光總是關切地看緊她,像是怕她有一分一秒的別扭,哪怕是一點。
從前,那是閔思穎的位置,閔思穎的獨寵……
「啪」一聲劃破了和諧的氣氛。
眾人應聲而探,閔思穎手上已經惶恐地松著,湯匙不小心滾落在地面。她的面色蒼白得如同死尸,一如既往地我見猶憐,嬌柔欲脆。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思穎有些不舒服,沒能陪陛下和娘娘了。」
破碎喃喃地說完幾句話,甚至不敢抬頭看著皇子殿下,她慘白著面容,踉蹌地離去。那清瘦的背影盡是惹人憐,連若心都心生幾分不忍。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季嗣吩咐道︰
「太子,你去看看。」
季承煜眉宇攏了幾分,點點頭,絲毫沒有猶豫地隨著她的方向離去。
﹡﹡﹡
風寒得入骨。
簇簇凋零的花間精神已不在,愛意裊裊逝去。她踉蹌地走在一片花圃中,看著天邊那幾朵凌亂的流雲,突然沒了主意。腦袋一空,心也跟著空,然後不知所措地蹲了下來,痛哭流涕。
‘季承煜。我叫季承煜,好好地記住。’從他第一句話開始,她就發現他認真的黑眸總是泛著流光的色澤,她當時直接就陷了下去。一個人茫然無助的時候,看著他的眼,像找到了安全的彼岸。她那時候慶幸著自己的身子是憔悴的,易碎的。以致後來他的呵護無所不在,融進了血液,滲入了骨髓。
雖然到後來才發覺,其實自己愛他勝過他愛自己。百倍,千倍,萬倍。
這個男人眼中的唯一,永遠不會是他的皇子妃。
想著想著又淒淒地哭了起來,直到最後像宣泄一樣猛咬著唇瓣,血絲妖嬈,染紅了口腔,打碎了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風陣陣襲來,隨著熟悉的味兒刺入鼻際。
閔思穎的淚水一收,轉身之際,淚泉驟然瓦解崩潰……不遠處的那個人,頎秀地站在一片落葉中,宛若神仙轉世君臨天下無所不能的男人,掌控著天地紅塵。她哭著看著他,那一瞬,仿佛真是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她哭著想站起來,卻無奈雙腳麻木,跌跌撞撞之際,季承煜已眉宇微攏,猛然攔腰將她扶著。
指尖的那個溫度,震得她心扉破碎。
閔思穎仰頭,滿面掛淚地看著他,疼痛的喉嚨再擠不出半句完整的話。這一刻,她只能深深地看著他,深深地控訴,深深地乞求……
「思穎……」
他從未見過她哭得如此淒絕,眼里的那抹絕望帶著不甘的控訴,掠奪了全世界。
她搖頭,驀然搖頭,搖得像要供出五髒六腑吐血而亡。
「不要。」
哭著控訴著,她落淚再試圖拼湊著完整的話,「不要這麼殘忍。我不記得殿下您是這麼殘忍的人。」
「我殘忍?」他看緊她,眸光有意無意地帶著噬獵之色。
閔思穎愣然地倒退,仰頭看著他,就像仰望著一片天一樣,想笑卻笑不出來。
「思穎用命都換不回您的愛,那麼大的賭注都不行……您是有多想與思穎劃清界限?她又是有多好?比思穎多好?」
季承煜緊緊地看著她,一抹心痛夾雜無奈呼嘯而過。
久久久久,才微啟唇,不冷不熱道︰「用生命來要挾……這樣的你讓我很失望!」
「那思穎當如何?您說,我當如何??」
她突然上前,不懼地看著他的眼,仿佛理所當然地聲訴道︰「其實早在與思穎訂婚前,您就對她留了一份心!否則依您的性格,豈會貿貿然把來歷不明的女子留在宮中?甚至那個女子極有可能分分秒秒對皇室造成傷害!」
她抹去淚水,淒淒地看著他,再問︰「不是嗎?那個時候,您從沒想過廢了她皇子妃的頭餃,從來沒有,從來都沒有……若她當時說要留下來,您會放手嗎?會嗎?」
他聞言立在原地,眸光寒冽如常。
岑冷的嘴角仍然緊抿著,不予置評……
「那你呢?」他睜眼看著她,突然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