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後來,在麒麟苑與父皇母後用餐,再次相見,他看著她,只想狠狠地把她按在懷里,跟她說︰‘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可他沒有,一貫優雅地笑著,也看得出她實在是鬧了點小脾氣,甚至還甩開了他的手,瞪著他︰‘放開!’
季承煜是有那麼一瞬的遲疑,卻僅僅是數秒,突然決絕地回握著她,緊得她吃痛。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他說。
‘我為皇子殿下表面雷厲風行,私底下能讓我掙扎的事兒也確實不多。掙扎與否不是重點,重點是最終選擇的那個我從來不後悔!’
‘或許,你將來會後悔呢?’
他的心扎了一下,沒有人看到那藏在大衣里的拳頭帶著何等的冷硬與堅決。不會後悔,他說。絕不後悔,縱使,分秒可能栽在你手上……
結果,還真栽了……他笑。
若心是聰明的,在踏入太子辦公室時,他一現身,她獻上了吻,很急促,很熱情……可季承煜的黑瞳向來亮,縱使在黑暗中也看到了她手握在身後的機密文件。直到他把她放在辦公桌上,氣喘吁吁地抵著她的額時,她半刻沒有慌亂地悄然將文件歸回原位。
季承煜不識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可終究,她還是下手了。
戴著皇子妃的戒指染著他的血,狠狠地往自己月復部一刺……
他悵然地看緊天邊凌亂的流雲,手握著那紫色耳墜的力量猛然收緊……那一天,她很乖,很漂亮……卻是退身而出前一場華麗的最後之舞……
「嵐兒……」
「……你在哪?」
他面無表情地說完,那岑冷的嘴角再牽動不了一點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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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片片地黑暗。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害怕了黑暗。大廈停電了,尤其這小閣樓什麼都沒有,更甭說是一盞備用燈。寒風在破爛的窗口上肆意地吹著,詭異的聲響在耳邊蔓延。若心用手捂著雙耳,瑟瑟發抖地坐了起來,眼里是無邊無際的惶恐……
憶起了若恩琪被救上去前輾轉醒了,她太聰明,一眼就知道司機叔叔要做什麼,哭著拉著門把,說不要,我要陪媽媽,我不要一個人走。小恩子走了媽媽怎麼辦?
若心笑了,嘴角卻嘗到了如斯苦澀的味兒……
她絕望地在車底看著倒數計時的炸彈,腦海里驀然飄過這麼一個畫面。似是以前父親有這麼做過,快手快腳地拉過身上的 紅白線,卷在車身最底部,皇家專車底層含著超強防震防彈的功能,于是乎將所有的爆炸力全壓在車底。
然後預期的爆炸聲響起,她在千年均一發中將頭探到了車外……
表面上看起來沖擊力極大,濺上的水花足以震駭人心。可她的小腿只是傷著,只是疼痛地近乎昏了過去。
季承煜那時絕望地放任車子,紅著眸子一遍遍地回憶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若心卻在水里惶恐地抖著……
四歲以前全然消失的記憶在一刻間嘩然爆炸開來。她蜷縮著身子在床櫃邊的木櫥里看著母親被人用槍抵著額頭,她絕望地想叫出來,可唇齒發不出聲音,只能捂著唇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媽媽,媽媽……那個人當時是背著身的,可是手背的那個徽章很熟悉,灰黑色帶著刺目的一個紅點……
然後他開槍了,一槍打爆了媽媽的頭,鮮血像岩漿一瞬迸發——
之後的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被閔政帶著四處逃亡。那個殺害她全家人的男人,她忘了。直到長大後恍然,那個徽章不是什麼,而是東源,是對季家皇朝最大威脅的東源反派……
SF10188502。
她記得那個人說過這串密碼,後來一直藏在小恩子的水晶墜里邊。當年弒殺親父,撩起東源反派的……是同一人。她直到那天才知道。
若心顫抖地執起手,在黑暗中終于找到了殘破的鋼筆。
面頰濕了,她卻在白紙上一遍遍地寫上那三個字︰季承煜、季承煜、季承煜……
紙張終于攥破了,似得到了慰藉,她喘息地停下動作。門鈴適時響起,太突然以致她在大半夜一時慌得不知所措,雙腳不听使喚地步到門口。這麼夜了,會有誰?
恐慌霎時像一張大網將她狠狠地勒緊,若心忘了自己是怎麼動作,怎麼拉門,直到小臉上的恐慌懼怕是被一股無聲的震撼驚喜所替代。
門前站著那頎長的身影,如夢如幻地站在自己跟前。
還是那個他,好好的他!
縱使他面如冰霜,冷如寒鞘,卻還是渾身那陣巨大的安全感鋪天蓋地地將自己埋沒。若心在那瞬間什麼都忘了,飛撲上前,失而復得地倒在那人懷里,哭道︰
「承煜!!」
「報上很多揣測,說你傷得很重。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你真的沒事,太好了,太……」
話語未落,季承煜驀然揚起手,將她推開一臂之距。突如其來的重力,讓她踉蹌地倒退了幾回,懵懂地掛著淚簾無助地看著他。
他卻一眼都不曾放在她身上,冰冷地直著身,往小閣樓里打轉了幾圈。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仿佛都帶著對她的控訴和責備。若心無助地隨著他繞著,看著他眼色越來越沉,直到看到房里那窄小得令人窒息的空間時,驀然回身。
靠得太近,以致一不注意突然撞上了他的後脊,她吃痛地模著鼻頭卻不敢出聲。
「怎麼?堂堂皇子妃淪落成這樣,我還以為有什麼地方比皇室還好,還要讓你向往。」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每一句都說得面無表情,听不出喜怒,要說激動他沒有,要說悲傷他沒有,要說憤怒……也沒有。若心猜不透他想什麼,只能咬著唇沉默著。這麼一個黑暗,她看不清他的臉,或許這樣也好,這樣他就看不著她臉上的淚……
『我回來啦,待會兒繼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