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過,卯時也即將過二刻……
紅塵斜倚著木椅,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嬌媚無比,看得那碧台周圍的男人們心中如同貓抓了一般的癢癢著。
「怕是,也該結束了吧。」听起來似乎是有些因了無聊而發出的感慨,然而綺蘭卻突然一震,那話在她的耳中卻是如同命令一般。幾子過後, 的一聲,只見那白家公子突然坐在了地上!原本好好的板凳被他自己給踢翻在了一旁。
棋局已定,人群頓時啞然無聲。
白家公子臉色有些微微的蒼白,怕是連續幾日趕路本就沒有休息好,再加上昨夜耗盡心力地迎戰那些棋手,最後又盡了十成的心思決戰綺蘭,如今這身子乃至于精神,恐怕都已經累極,而當看到那綺蘭最後一棋下手,繃緊的弦終于 的一聲斷掉了!那臉色,簡直就如同死人的灰白!
然而,世家子弟畢竟也是教養出來的,縱使現如今已然瀕臨絕地,而那白家公子卻還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著綺蘭行了一禮,道︰「綺蘭姑娘棋藝精湛絕妙已然無人能及,白某今日算是領教了,敗在姑娘手下,白某••••••白某榮幸之至!」
綺蘭還是那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似乎天下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激起她心頭的漣漪一般,雖然淡淡微笑著,卻沒有入了那眼,只是斜斜地看了眼碧台下的紅塵。
紅塵微眯的雙眼含著笑意,站了起來後笑道︰「白公子連夜趕路怕是也已累極,雖然被綺蘭贏了,不過媽媽我今日就做個東家請公子在醉紅塵休憩幾日,養好了身子再回徐州。只是不知,公子肯不肯賞個薄面給我這青樓鴇媽!」
那白家公子本欲推辭,可剛轉過身去,卻突覺一陣眩暈,幾日的勞累終于讓身體不支,一個不小心差點從碧台上栽了下來!幸虧四周的侍衛將其接住,連忙送回了醉紅塵的閣樓里。
人群中唏噓聲聲,能夠讓紅塵親自相邀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至今也只听說了這麼一個而已。那白家公子雖然暈了過去,怕是未來幾天內艷福不淺呢!
卯時三刻,雖然天色尚早,然而熬了一夜的人此刻卻也覺得有些疲乏了,更何況棋局也已經結束。綺蘭站起身來,向著四周微微福了福禮,便邁步走下了那碧台回了醉紅塵。
沒有人知道,那絕色的眼中所掩蓋的,卻是完成了任務之後的舒心和豁然。
卯時三刻剛剛一過,京城城門內外便已經聚集了大量的人,比平日更多的人!
他們除了普通的來京城經商的商人之外,還有大部分都是趕著來看綺蘭的棋局,待棋局結束便要回家的痴迷者。可是不知為何,往日本早已大開的城門,此刻卻關得嚴嚴實實。就連那守城的官兵也增加了不少,似乎是在追查什麼。
上頭的開門令一刻不發下來,守城的張副將就一刻不敢開門!可是看著城里城外聚集的這麼多要進城要出城的百姓,張副將漸漸焦頭爛額起來。而另一頭,奢華的私人院落內,本來就沒有睡多久的祀風卻被門外輕輕的敲門聲給弄醒了。
凌肆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等到天明主子醒了再稟報,然而有些事情平常人看起來似乎很不屑一顧,可對于他們的主子而言,那些事情卻比軍國大事更為重要。要做一個稱職的下屬,那便首先要弄清楚哪些事情在主子的心里是異常重要的。
「主子,大燮國皇宮里面失竊了。」凌肆的聲音沒有溫度,低沉輕緩。
祀風凌厲的雙眼在黑暗中睜開,等待著凌肆的下文。大燮國皇宮失竊並不是什麼大事,而凌肆敢來打擾他的休息,那就必定是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
「被偷走的是前些日子凌華國的使臣送回的寶馬,羽天雪駒。」
房內的燭火倏然被點燃,片刻之後祀風便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門口,那雙陰蟄的眼中閃爍著一些無以名狀的光亮。
「什麼時候的事情?」
凌肆恭敬地道︰「昨夜,大約戌時到亥時之間。」
腦中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念頭,終于,祀風唇邊逸開了一抹弧度,問道︰「消息可靠?百里郁寒什麼態度?」
「大發雷霆,封鎖了京城城門,挨家挨戶搜索那匹寶馬。」
「哼!」祀風嗤笑著,「封鎖城門有何用,丟的是馬,真正看過那馬的人不多,能夠認識的又有幾個。若是真的畫出了羽天雪駒的模樣讓士兵們照著樣子搜恐怕還有可能搜出來,然而那豈不是丟了他大王朝的臉面!」
凌肆恭敬地低著頭,心知此刻他的主子必定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個人,那個主子找了那麼多年的人,終于因為羽天雪駒的出現而現身了!羽天雪駒不可能跟著不熟悉的人走,當年為了將那馬匹從御凌王王府中牽走還著實費了不少勁,如今這賊人能夠掩人耳目地盜走羽天雪駒,那麼必定是羽天雪駒自願跟著他走的!而這天下間,除了那個人,又有誰能夠讓羽天雪駒臣服?!
祀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繼續偵查,讓影子人眼楮放亮一點,但凡有任何異常之處都立馬要來向我匯報!」
「是!主子!」
望著還沒有泛白的天空,祀風的眼卻亮得可怕。
「你終于,從無人可循的黑暗之中露出影子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逃掉!」
城門處擁擠的人越來越多,都吵吵嚷嚷著要讓開城門。張副將已經讓下屬上奏了很多次了,眼看著天空泛出了魚肚白,就連那惱人的太陽都漸漸地露出了頭角,卻還是得不到上頭的一丁點指示。
終于,一匹額上有著梅花印記的馬兒馱著英挺的將軍到了城門前。
張副將一看便知道是救星來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司馬安平前面恭敬地道︰「將軍••••••」
司馬安平揮了揮手,示意已經知道情況了。便道︰「聖旨已下,開城門。」
張副將微微一愣,「可是,可是那羽天雪駒不是還沒有找到麼?要是開了城門••••••哦,屬下知道了,開城門放人不放馬對不對?!不管那賊人怎麼將馬拿來搗整都不可能整成一個人!」
司馬安平眉心一皺,道︰「沒那些事,開城門,跟以往一樣。只不過嚴查過往馬匹,不得疏漏。」說實話,皇上的這個決定他也弄不清楚怎麼回事,若是真的想要找到那羽天雪駒便是只允許人進出不允許馬進出便可以留出極大的時間空間來查找,可是如此一來,若是羽天雪駒真的出了皇城,那便是再難找回來了!
不由多想,張副將領了旨之後吩咐下屬打開了城門,擁擠在城里城外的人群終于漸漸松動,成了兩股人-流紛紛散去。嚴查還是要查的,來來往往的商人客旅只要是帶了馬匹的都免不了駐足盤查。
奢華的私人院落,祀風喝著清冽的茶水,心中卻難以抑制的有些波瀾。
怎麼可能沒有波瀾?那個找了三年多的人,如今終于有了一丁點的下落,祀風的右手撩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了里面不見日光白皙卻有力的手腕,只見手腕上一條綠色的錦帶不松不緊地纏繞著,而錦帶上,竟串了一個小小的,瑩白的指環!右手細細地摩挲著熟悉的紋路,那花紋,那色澤,儼然與昨夜良歡的那只一模一樣!只不過,祀風也翻過了那個玉指環,只見玉指環的內側也刻著一個很小很小的篆字。
「魅」。
一個是魅,一個是虞。明明一模一樣的兩個戒指,卻刻了不同的字,這其中必定還有什麼不知曉的事情。
祀風的唇角逸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凌肆的聲音打破了祀風望著那玉指環的神思,低低的聲音恭敬地傳來︰「主子,城門大開,已經放行了。」
危險的眸子稍稍眯了眯,「馬匹也允許進出?」
「是的。」
摩挲著那已然伴了他四年之久的玉指環,祀風喃喃︰「百里郁寒在想些什麼?」然而話未完,一個念頭倏然閃過!
「快!給我備馬!我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