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廳內的氣氛異常的冷凝,小獸燻香爐內的燻香似乎失了味道,只是一味地裊裊著輕煙。
百里郁寒竟是先回過了神來,勾了勾嘴角,拾起了地上掉落的紫毫,道︰「要是被他看見了,我肯定會被揍!」
紅塵仍舊愣愣的,只是一退再退,已然退無可退,雙腿靠在了小榻邊,方才讓她稍稍回了回神來。
百里郁寒想來她定然是見過慕子楚的真面目的,他們都已然是知己了不是麼,便以為紅塵這般是訝然于自己將慕子楚的面相掛在了她的身子之上,借她的身體畫了慕子楚的女裝相!
百里郁寒微笑益盛,道︰「若是給他見了我移花接木給他裝了個這麼婀娜的身子,他那八風不動的定力肯定會被破了!」百里郁寒思及此處突然有了些興味,笑得更歡了,卻無法看見紅塵面紗下蒼白的臉色。
「你,公子你真是掃人興致!」紅塵面紗下的唇牽強地扯著一抹微笑,讓自己盡量地自然,「紅塵還以為你真心為紅塵作畫呢,讓紅塵那般僵硬地坐了好些時候,公子如此這般,紅塵可是不依!」
百里郁寒也有些自覺失禮,便道︰「下次我再為你作一幅吧,本也是真心為你畫的,只是自己也不知為何就••••••」為何就莫名其妙地按著腦海中的想法將那面紗去了,順著臉線順著鼻梁再順著刻在心中的那個面目作出了這麼幅畫來。畫剛完成的一瞬間,百里郁寒自己也愣住了,心跳莫名地又是一陣煩亂。
紅塵失笑,反觀自己的反應,若是讓有心人看見了定會起疑,便有些惱,閉了閉眼吐息幾番後便道︰「今日也陪了公子這麼些時辰了,紅塵會將這三千兩記公子賬上,外加兩千兩,算作是紅塵為公子畫作定型的工錢。」說完,紅塵回過了身子便想離去。
百里郁寒以為她是有些氣惱了,見著她腳步有些快地走向門口,便一個旋身走上前去失手拉住了紅塵的手,道︰「姑娘別氣,此事是我不對••••••」
然而,話未說完,紅塵卻冷冷地回過了頭來,狹長的眼角閃著寒光。
百里郁寒立馬發現了自己拉著紅塵的手,當日那探子回報之時強調過紅塵那「三不」規矩,不問,不踫,不留。
只是••••••那日剛剛到醉紅塵踫見祀風之時,不是連腰都摟著了麼?那日也不見紅塵發怒啊。
「我待公子貼己究竟是為何公子早已知曉,若不是見著公子與他是舊識,公子此刻已然在醉紅塵之外了!」紅塵冷冷地拂開了百里郁寒仍舊沒有放開的手,推門而出。
百里郁寒苦笑著看著紅塵杳然而去的背影,臉上卻洋溢著微笑。
頗有些莫名其妙的微笑。
白鶴樓內,因為是白天所以並沒有包下整個樓、子,卻是留了一間極靜的雅間。
綠依下了軟轎,臉上也覆上了一面薄薄的面紗,卻仍然被白鶴樓內的幾個富賈認出來了是醉紅塵的綠依。整個白鶴樓瞬時嘩然,人人都望向了這邊,連雅間內的人都追了出來,想要一睹冬閣四女之一的芳容。
一身素白的綠依無視白鶴樓內蠢、蠢、欲、動的人們,只是冷冷清清地抬頭,瞥見了樓上角落處獨立的左卿楓,面紗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邁步上樓,卻被一個男人阻住了去路。
那男人面相極陌生,根本記不得是誰,卻笑眯眯地道︰「等了綠依姑娘這麼些日子了,醉紅塵始終不給個話兒讓在下與綠依姑娘相見。如今在這白鶴樓見了即是緣分,姑娘可賞個臉一起?」
綠依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平日里那嬌俏惑人的模樣來,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隨即想要從他身旁走過。
那男人見綠依如此忤了自己的心思,他好歹也是個人物,便二話不說沉了臉來拉住了綠依的手,道︰「綠依姑娘!我徐圖雖無官階可要說這京城里什麼事情我一個指頭就可辦妥,我在醉紅塵上帖邀約那是給你面子附庸些風雅!如今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說白了你綠依也不過是一介青樓妓子!在我徐圖面前耍牌子,你還欠了些火候!」
綠依什麼話都沒有說,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冷冷地看了眼樓上的那個身影。
片刻,左卿楓便下了樓來,站在了徐圖和綠依面前。
徐圖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了自己面前,道︰「怎的,凡事講個先來後到,如今這綠依姑娘可是在我手里,要肖想肖像還是等下次吧!」
「先來後到也是我,今日是我約的綠依。」左卿楓的聲音很冷,他好歹是朝廷命官,不可公開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然而下面卻有人認出了他來,低聲道︰「這不是左大人麼?」
「就是那個俠官的左大人?」
「原來英雄始終難過美人關,听說左大人不近,沒想到原來是一顆心落在了這綠依姑娘身上罷了!」
徐圖一听原來是都察院左御史左卿楓,立馬便放了手,道︰「原來是約了左大人,怪不得怪不得!在下徐圖,唐突了,唐突了!」說完,頗有些不甘地瞥了眼綠依,又再向著左卿楓作了個揖之後離開了。
從頭至尾,綠依沒有說話,待徐圖方一放開自己的手後便抬步上了樓,絲毫沒有顧及周圍人的眼光以及仍舊站在原地的左卿楓。
左卿楓眉目間憂色深濃,也跟著上了樓。
雅間內,精美的小菜和一壺春釀靜靜擺放著,卻沒有人動筷。
綠依率先說話,道︰「可已證實那些證據的真偽?」
開門見山,連寒暄都沒有。左卿楓苦笑都笑不出來,道︰「離開那個組織,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平淡淡的生活。」
「既然已經猜出來我們身份,那便是已經逐一核對完善那些證據了,也查證了更多的東西了。官家的勢力,果然還是比江湖上的勢力好用些。」綠依仍舊一派公事公辦的作色,道︰「下一步,紅塵想要在百里郁寒回宮之前動手攪事,百里郁寒也想要借勢除去老狐狸,說不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月之前得拉老狐狸下馬。」
「八月?」左卿楓訝異于綠依連百里郁寒失蹤的事情都知道,這件事情就連很多官員都瞞著的,只說是皇上病恙無法早朝,已經拖了好多天了,眼見老狐狸越來越沉不住氣,此時正是機會,若是再伸腿絆他一下,不摔都會驚出一身冷汗來。
「紅塵的底線,八月。」別人不知,綠依卻是猜的得到,八月••••••今年的祭祀,紅塵當是想要奉上一份大禮吧。
左卿楓思索片刻,道︰「老狐狸應當知曉我與你們有聯系,只是猜不出也查不出你們的身份。不過定然已經懷疑你們了。」
「嗯。」綠依淡淡應了一聲,她們要的就是柄華侯知道,要他知道卻又不清不楚,看見卻又不明不白。柄華侯之所以一直都沒有被扳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很難露出權欲的尾巴來,雖將一半兵權牢牢握住,平日里卻又謙虛恭謹,若是不明事理的人初遇此人怕是會被他表象所迷,到時候被吃得骨頭都剩不下來。
「瓊兒••••••」左卿楓喚了一聲,話還沒有開口便被綠依打斷了,只听綠依冷冷地道︰「我名為綠依。綠冉瓊那個女人早就已經隨著碧落宮的覆滅而死了,人死不能復生,還望公子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