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將軍府的書房內,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東方將軍,別來無恙。」
東方譽雙目一凌,長刀直指來者,道︰「左大人深夜來訪,可是找本將閑談家事?」
左卿楓將左手負背在身後,笑道︰「東方將軍說笑了,卿楓此次前來的目的,相信將軍已然能夠猜到十之八、九。」
「猜得到左大人的目的,卻猜不到那幕後的人是誰。」東方譽道︰「更何況,如今乃多事之秋,左大人貿然前來,難道不怕落個結黨營私的罪名麼?!」
「從來不知左大人竟是個害怕虛無罪名的人。」
「人老了,有些事情年輕的時候不怕,這年紀一大起來……就連做事情都會畏首畏尾。」東方譽自嘲。
左卿楓勾起了一邊唇角,道︰「天命之年,卻是將士最為光耀之時。伏櫪之老驥都算不上,將軍還未老!」
「好面子的話就少說些了。」東方譽在黑暗中坐到了書房中書案前的座椅上,一派風範地道︰「說吧,誰派你來的。」
「將軍覺得呢?卿楓,難道會是柄華侯的人?」
東方譽將佩刀放在了書案上,道︰「柄華侯倒不至于,但是李清和傅庸,哪個是你背後的支持者?」
「哈哈哈哈哈!」左卿楓低笑著,問道︰「是李大人還是傅大人,有何區別?」
「此話怎講?」
左卿楓走到了書案前,那黑暗中明亮的眼盯視著東方譽的眼,一字一句地道︰「無論是李大人還是傅大人,唯一效忠的,不都是同一個人麼?」
听及此話,東方譽倏然站了起來,不確定地道︰「皇上?!」
左卿楓默認地不再作答。東方譽坐回了椅中,忽而卻又自顧自地笑著,道︰「本以為只是權臣之間的爭權把戲,以為是李清傅庸與柄華侯的戰。沒想到啊沒想到,正主兒卻是那個本將一直以來忽視的兒皇帝!」
「皇上……早已不是兒皇帝了,不是麼?」
「是啊,是啊……從慕子楚崛起的那一刻開始,皇上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沒有實權的兒皇帝了。慕子楚一點一點地將兵權為他收回,迫得柄華侯不得不將他自己的勢力打亂分散開來。皇上啊皇上……若是慕子楚再晚死那麼一兩年,興許柄華侯早就伏誅了吧。」
左卿楓不置可否,只是道︰「東方將軍,如今局勢相信你也看得真切。柄華侯斷然不可能再是你的後盾,他不過是想利用你而已。皇上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夠將戍邊的兵權暫時交出來。京畿虎符已經在皇上手中,差的,就只有你手中的戍邊大軍的虎符了。」
「哈哈哈哈哈!左大人說話可是爽快,比那些老匹夫文鄒鄒地來來去去好听得多!不愧是江湖出身的!」東方譽笑著,已經深顯皺紋的臉上看來,那笑卻是那般的淒寒,「但是本將有一個條件。」
「請講。」
「柄華侯的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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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將軍府。
安常在絞著衣角,呆愣愣地坐著,眼角依稀還有紅紅的痕跡。
良歡在他身邊坐了,神色也是差不多的模樣,只是看來那心思似乎更加重一些,雙眼有些迷離。
廳房內還有那司馬安平站在窗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而此時的傅石生剛剛沖進了將軍府來,一腳踢開了廳房的門,大聲道︰「那個死老狐狸!竟然派兵包圍了李府和丞相府!現在李大人和我家老頭子都沒法兒出門了……」
話未說完,卻見著了房間內氣氛有些凝重。
咽了口唾沫,傅石生擺著小麥色的大手掌扇扇,道︰「怎了?是我家老頭子被禁足了又不是你們家老頭子被禁了……」
「白珩和子期的尸體被送回來了。」
傅石生咧嘴笑笑道︰「哦,送回來了就…好…你,你說什麼?!」傅石生似乎才听明白話來,「尸體?!他倆的?!」
安常在眼楮又是一紅,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面掉,「我高估了自己,我不該下這個局的。」
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說話的良歡此刻終于開口道︰「是我們低估了柄華侯。他的動作太快了,還未等到東方譽反目他便揭了皇上不在的底,將李大人和傅丞相禁足。如今外面都傳言李大人和傅丞相被打入了天牢,說是柄華侯的勢力已經包圍了皇宮和各大官員的住所。」
「除了李大人和傅丞相被打入天牢這事有些虛談之外,柄華侯如今的動作確實已經快到迫不及待了。」司馬安平轉過身來,看著另外三人,「以皇上失蹤為由,另立新帝,無疑是置了一個傀儡,他柄華侯坐了把無形的龍椅。」
「等等,等等!」傅石生眨著眼有些呆滯,「你們剛才說,白珩和子期的尸體……」傅石生扯著嘴笑了笑,道︰「不可能吧,白珩的實力我們都知道的,又是毒又是易容的。還有子期,那小子一直深藏不露來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石生,是真的。」司馬安平背負在身後的手捏成了拳頭,然而卻盡量不讓自己顯得悲傷,如今的局面,不是可以悲傷的時候,「東方伯父已經收殮了子期的尸體,白珩也已經被送回了白府。如今白伯父,因為糾集著官員彈劾柄華侯而被柄華侯嚴密監視著。」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傅石生撒了腿就往外跑,良歡見了準備上前去勸勸,卻被司馬安平攔住了,道︰「讓他靜靜吧。」
「若是他貿然跑去尋仇怎麼辦?」良歡憂道。
司馬安平想了想,道︰「石生看似莽撞,但其實心中也算是明了。他只需要出去靜靜就好了。」
護城河邊,傅石生一顆石頭一顆石頭地往河里面扔,扔著扔著,那石頭越扔越大,最後索性抱了個一人高的大石塊也準備給扔河里去。
然而,抱著那石塊,卻突然覺得本來就很重的石塊突然更重了。
傅石生沒心思去想為什麼,只一味地想著扔進河里。
這法子,便是當年白珩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