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燮的皇宮燈火輝煌，宴席間推杯換盞已過亥末。
御凌王從容其中，然而有心人定然會發現，那傳言中不離御凌王左右的中年和少年卻並沒有隨侍身旁。此刻，那兩人卻是站在臥龍巷的巷口，寒風蕭索，劍光冰寒。
墨葉天咧嘴而笑，伏于馬背之上悠然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中年，一個少年。
少年長了張乖巧稚女敕的臉，但殺氣不隱直透肌骨，卻是讓墨葉天想起了多年前的菱夢，當年他初次看到的菱夢……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的。
中年穩重垂首，似乎靜待于此良久，那頗有些風霜的臉無任何多余表情。
「二位阻我去路，可是有事相商？」墨葉天好整以暇，料定了進京之路定然不會那麼風平浪靜，只不過沒想到會在最後的這一截兒路上被阻住。
那中年抬首開口，道︰「主子派我等前來，望提醒墨堡主一句話。」
「什麼話？」
「墨堡主還尚欠主子一個人情，希望墨堡主勿忘。」
墨葉天挑眉，有些苦笑，「看來你們主子便是那凌華國御凌王？哈哈哈哈……怎麼，紅塵竟沒有將他在傾城谷就地解決了？」
凌肆並不因墨葉天的話語而著怒，仍舊一派持重神色，道︰「主子說了，那亂紅尊主的毒，他可解。墨堡主大可不必橫插一足。」
「哦？」墨葉天終是知道了這兩人的來意，原來就是讓他不要將金蟾蜍送予紅塵！「若是我非要替紅塵解毒，那又如何？」
凌肆沒有回應墨葉天的問，只是道︰「今日若墨堡主定要攜金蟾蜍見那紅塵，我二人雖已知攔不住，可定也要拼上一拼。墨堡主功力乃如今武林數一數二好手，但若是我二人聯手，墨堡主要想將金蟾蜍完好無損帶回去，恐也有難度。更何況……金蟾蜍乃墨家傳世之寶，若是墨堡主護其不得，如何應對墨家長老士族？」
墨葉天雙目如鷹，聲色漸冷，「你們這是在威脅我？」
凌肆沒有回答。
墨葉天繼續道︰「可知這普天之下，能夠威脅本堡主的人還沒有生出來！」
凌肆仍舊眼觀鼻鼻觀心。
一聲冷笑，墨葉天也不再繞圈子，只道︰「你二人先禮後兵，如今禮已完畢，就快些讓那些個小卒子都出來吧！省的在暗處悉悉索索蟑螂模樣好不惹人厭惡！」
此時，那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煜兒方才跨出一步，拍了拍手掌，隨即一群黑衣人便將此處包圍了起來。那些黑衣人訓練有素，整齊劃一，個個腳底生風看樣子任誰都不是好相與的人。
墨葉天呼出口氣，看來……久未活動的筋骨，今夜要好好的舒展舒展了。
「墨堡主何必如此執著，傾城谷亂紅與墨家堡並無大的利益糾葛，更無情誼，墨堡主此舉得不償失。」凌肆仍舊想要勸說墨葉天放棄。
「你們家主子不也照樣與紅塵沒有利益糾葛麼……要說情誼，無仇無怨的，何必將人家一個女子逼入此番境地？」這個疑問在墨葉天心中盤桓很久了，然而卻沒有任何的消息可以指示御凌王和紅塵之間有過什麼。
凌肆心知要平和勸說已無可能，便後退了一步，拔出腰間長劍，恭敬地道︰「那在下就得罪了。」即將圍堵別人，還將話說得那般的有禮貌，這天下之間恐怕就只有凌肆才是如此了。江湖莽夫無不是啐一口唾沫，大吼一聲「上」！而道貌岸然的人則是假惺惺地來個單打獨斗，斗不過了便車輪戰圍上去。這凌肆反而恭敬有禮，猶如正在做的並不是這半夜以多欺少的赧顏行徑。
墨葉天失聲而笑，卻同時突然抬臂，正正地阻住了背後一人的偷襲！那長劍便砍在了墨葉天的手臂之上，然而卻只是激起了火花無數，就連墨葉天的衣袍都未損一角。
凌肆幽幽道︰「好一件玄鐵金絲袍。」
墨葉天原本有些戲謔的眼神逐漸凌厲了起來，尋常的他若是走在路上，那定然也是言笑晏晏彬彬有禮的公子少爺。沒有人會將他與那墨家堡堡主、江湖武林第一人的墨葉天聯系起來。可如今，當他的表情肅穆，眼神不再那般悠然之後……天下間又有多少人能夠逃過他的墨家劍呢？
偷襲的人一生悶哼，在半空中如同折翼的鳥一般墜落，在冰涼的地面掙扎幾下之後便停止了一切的動作。然而，外人看來，墨葉天僅僅是抬臂擋了擋他的長劍而已。
但凌肆和煜兒卻可以看到，墨葉天抬臂擋劍的同時，另一手驟然出手，速度快得若是眨了一下眼楮便以為他那只手根本沒有異動。那手的手掌拍在了偷襲之人的心口正中，以那力度看來，胸骨定然已經碎裂入肺，必死無疑。
煜兒的眼中升起了對血腥的渴望，劍鞘擲地，一躍而上。同時，四周的黑衣人也一擁而上，刀光劍影之間血腥味逐漸逸散開來，伴著夜風，濃郁作嘔。
凌肆沒有上前，雙目沉斂，卻是一動不動。
半柱香之後，凌肆終是抬頭仰望。深秋之夜，月色淒迷冷凝，月華普度眾生，蒼白了整個世界。
然而，本該蒼白的天空與墨青的屋瓦交界，飛檐上翹形欲升天，一抹醒目的紅綴在那蒼白和墨青的界限之間，猶如潑墨山水上陡然刺破手指暈染而上的一滴鮮血。
紅裙鋪就一方屋瓦，那人雙目半眯慵懶似醉，斜倚屋頂靜看下方廝殺。
凌肆仰望那抹猩紅，似乎直至此刻方才明白為何主子執意糾纏不休……這樣的女子，天地間，哪里還能夠等來第二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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