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慕子楚,便是魅紅塵。」東方子期淡淡地道。
白珩訝然,「怎會入宮的?說是慕子楚還可信些,怎又會扯上魅紅塵了?」
「你沒看見綺蘭的舉動麼?亂紅本來都已經毫無異動了,但是自從紫華宮增派了侍衛之後,大燮各地的亂紅分舵都隱隱欲動,前兩日綠依大張旗鼓地入了京城,你覺得這些難道會只是與慕子楚有關?看這情勢便是動了他們亂紅里最精貴的一個人,那人除了紅塵還能有誰?」
「但是紅塵與皇上……哪里有什麼交集?」傅石生也是各種不懂各種疑問。
然而此時,那安常在卻是桃花眼一眨,突然彎了彎唇角,道︰「想要知道那里面到底是誰也不難。」
「你有辦法?」司馬安平疑惑,他也想知曉宮里面的人到底是誰。若是慕子楚的話……他怎會坐視不管?
安常在抿唇笑著,道︰「有個人可以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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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華宮外侍衛來來去去,然而宮內卻清冷蕭索得猶如空無一人。
一盤散了棋子的局,盤上廝殺殆盡,黑子寥落無幾,盤中幾乎成了白子的天下。
墨葉天已經離去,茶涼人寂。
已經許久都未飲傾城笑了,可以感覺得到身體的充實一日日地流逝出去,逐漸虛空。而慕子楚的唇卻越來越艷麗,泛著不自然的緋紅暗紫,而臉色卻愈見蒼白,越發襯得眸子如墨發如瀑。
「在這里,像是等死一樣,困于方圓之地,每日每日都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生命逐漸流失。」慕子楚倏然自言自語。
然而,他卻並不是在自言自語,門外的女子也知他不是自言自語,便接話問道︰「可怖麼?」
慕子楚淺笑,「看過千千萬萬敵人、兄弟在自己面前死去,也無數次入那鬼門回這陽關,還有什麼可怖的呢?」
吱嘎一聲,綺蘭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
此時的綺蘭已然換上了一身干淨的長裙,素底清蓮,流蘇衫子上串著細細瑣碎的珠子。微微施了粉黛,不重,卻恰到好處。在紅塵面前,亦或者說是在慕子楚面前,她從來嚴謹。不會脂粉未施地失禮,更不會濃妝艷抹地奪色。
「綺蘭來遲,望尊主恕罪。」
慕子楚未曾回頭,只輕道︰「能從御凌王府安然無恙地帶兩個受困之人出來,已算出色。」
此時,綺蘭走到了慕子楚面前,卻抬手開始整理慕子楚的衣衫。
衣領,襟擺,袖褶乃至于腰帶、袍裾……似乎經過綺蘭的手,原本穿起來有些隨性而灑月兌的衣衫,一瞬間變得儼然而工整。
整理了衣衫之後,綺蘭轉而開始梳著慕子楚的長發。
慕子楚不會綰發,鮮少有人知道。故而他的頭發總是飄散著,亦或者松松亂亂地捆著。而那雙縴長秀麗的手撫弄之後,玉冠束烏發,似乎這一刻,多年之前的那個鮮衣怒馬的慕子楚方才真正回來了一般,意氣風發年少風流。
銅鏡前,慕子楚卻微微勾了唇角,道︰「無論怎麼修飾,慕子楚死了便是死了,是永也活不回來的了。」
綺蘭並未辯解,卻從懷中拿出了小藥瓶,抹了些許藥水在慕子楚的眉尾,那里片刻之後便隱隱綽綽地出現了血色的紋路來。這藥水便是擦去了先前的藥水,讓皮膚底層的紋繡露了出來。
慕子楚看著那出現的鳳尾,雙目深邃。
「死了的慕子楚,沒人可以讓他活過來。」綺蘭最後理了理慕子楚束好的長發,道︰「但是活著的慕子楚,也沒人可以讓他死去。」
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容顏,陰柔俊美的臉,黑如曜石的眼,白袍束帶正襟灑袖。卻偏生,眉尾生出了那妖異血色的鳳尾來。
男不男,女不女。
「藥水。」慕子楚淡淡開口,將頭轉了過去,避開了銅鏡中的容顏。既然是慕子楚的身份,那便不應該有眉尾的紅塵標記。
「在傾城谷。」綺蘭狀似平常地道。然而,她不過是故意將以前常帶在身上的紅塵要用的藥品都扔下了未曾帶入宮中而已。
慕子楚回眸直視,綺蘭無懼,卻半斂臻首,道︰「一輩子都戴著面具,很累的。何不摘下它,該是什麼樣子便是什麼樣子。慕子楚,不就應當無所畏懼麼?」
「無須……」慕子楚淡漠開口,卻只及道出兩字,門外一明黃身影卻有些愣怔,喃喃道︰「子楚……」
百里郁寒本也是每日必來的常客,今日等在綺蘭之後前來,乃是另外去吩咐了些事情。但是斂息踏入這園子之後,卻恰見未關的門內慕子楚回眸直視綺蘭。
清雅的白交織著鬼魅的紅。
這是百里郁寒猝然的印象,濃烈而鮮明著,在意識之中逐漸擴大逐漸深刻。
他未見過這樣的慕子楚,也未見過這樣的紅塵。猶如將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拼湊在了一起,踫撞出了別的色彩來,絢爛綺麗。
只是,那樣愣怔的神色卻讓慕子楚揮袖而出,門扉瞬間轟然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