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將軍 第二章 刮骨難刮話不該

作者 ︰ 紫魘小築

赤、果的足站在冰冷的雪中,凍得有些發紅,凍得十指都蜷縮。可是只有冷,才能夠不斷地提醒她,提醒她如今還活著,如今還好好地活著。可以呼吸天地間最純淨的空氣,可以看到世界上最美麗的景色,可以品嘗任何地方都品嘗不到的美味。

如今的紅塵,應該說是慕子楚,便坐在飯桌旁,安安靜靜地吃著飯。墨葉天沒有想過她可以像個最平常的女子一樣坐在桌旁,與自己一同進餐。可能她自己都從沒有想過可以這般平淡地過著日子,每天睡得足足的,吃得好好的,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那形銷骨立的身子就快長肉了。

「華老頭,紫薄荷快沒了,還有三次‘刮骨’,該怎麼辦?」甜兒塞了一嘴的飯食,嘟嘟囔囔地道。

華藺瞥了眼墨葉天,道︰「听見沒,紫薄荷沒了。」

墨葉天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之後笑笑道︰「晚輩今日就進城購買。」

「這紫薄荷不是隨隨便便的藥店就可以買得到的,你得早些預定。」華藺又道。

墨葉天點了點頭,替紅塵夾了一筷子菜。華藺雙目一瞪,罵道︰「嘿你小子!我說了要早些預定,你給我現在就去!」

墨葉天目瞪口呆,甜兒無所謂地瞅了瞅,自顧自地吃著。只紅塵低頭一笑,心知華師父定然是因為墨葉天沒有給他也買上一雙毛氈靴鞋而醋著。墨葉天無奈,只得道︰「那,那晚輩吃了這頓飯再去可好?」

這已經是墨葉天示弱了,如今江湖中有幾個人能夠讓堂堂墨家堡堡主低頭垂首?

華藺白眼一翻,雪白的小胡子一吹一吹的,道︰「又不是沒有飯可吃。到底是吃飯重要還是魅丫頭重要?!」很奇怪,華藺從來不稱呼慕子楚為慕子楚,似乎從一開始就未曾將他慕子楚的身份放在心上,反而一直都叫她魅丫頭或者紅塵丫頭。在他的眼里,慕子楚僅僅只是魅紅塵,而不是慕子楚。

墨葉天無奈地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道︰「那,那晚輩這就去。」

紅塵知曉華藺一旦說了什麼話,便也是收不回來的,只得笑著看了眼墨葉天,而後道︰「華師父年紀大了,腿上血脈有些不順。而我也沒法子離開這里,你就代我去看看樓嵐城里有沒有氈毛毯子,下次來的時候順道帶上一條。」

華藺小眼兒一撇,笑眯眯地道︰「魅丫頭就是心疼老頭子我!」

紅塵笑意更深,而墨葉天只得空著肚子走了。待墨葉天走後,紅塵卻突然問道︰「華師父,如今我覺得身子已經好多了,毒也差不多盡了。華師父的兩極內力在體內也已經可以控制,這最後三次是不是可以……」

「咳!」華藺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真正的難看,不是裝出來的。只見他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起來。這氣氛讓紅塵也只得放下了筷子,垂著首不說話。

「我說還有三次就是還有三次。」華藺冷冷地道,而後站了起來走了出去。甜兒挑眉看了看華藺,又看了看紅塵,待華藺走得人影都沒了的時候,甜兒嚼著塊牛肉突然道︰「我是華老頭兒養大的。」

紅塵不知甜兒究竟想要說什麼,便只是淡淡地看著她。甜兒便邊吃邊道︰「從我有記憶以來,一直都會听到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同一番話。」

紅塵不語,甜兒便瞪大雙眼,問道︰「你就不好奇他說的是什麼話?」

「你若願意說,即使我不問你也會說給我听。你若只是喜歡吊人胃口而不是願意說,那我問了你反而不會說了。」

甜兒小嘴一嘟,道︰「好好好,佛家機鋒我是打不過你。不過那華老頭兒十多年來一直念叨著什麼‘不該由著她去啊,不該答應她啊’如此雲雲。」

「不該答應?哪個‘她’?」紅塵疑惑。

甜兒撇了撇嘴,道︰「誰知道呢。但是我可知道華老頭這麼多年以來從不幫人‘刮骨’更加不會親自為人‘刮骨’,但是墨葉天帶著你來的時候,他看了你一眼只問了你叫什麼名字就答應了,可是奇怪?」

紅塵又是一陣沉默。

「還有啊,你可知道華老頭兒在你之前最後一個幫別人‘刮骨’是誰?」甜兒故作神秘。紅塵搖頭,便听甜兒笑眯眯地道︰「有次華老頭兒喝醉了,我听見他說︰‘魅丫頭,真不該幫你給他刮骨……」

紅塵愣怔,甜兒笑嘻嘻的,眼楮滴溜溜地轉,「你說,這個‘魅丫頭’又是誰啊?她又親自給誰刮骨了啊?」說完之後,甜兒乒乒乓乓地收拾了碗筷哼著小曲洗碗去了,而紅塵卻愣愣地坐在桌旁。

華師父的「刮骨」並非傳自古時的「刮骨療毒」,古時的刮骨療毒乃是切開了皮肉,將浸入骨頭的毒素給生生刮除,那種痛楚非常人所能夠忍受。華師父的「刮骨」乃是以上百種藥物為引,燻蒸所刮之人的**,打通奇經八脈之後再由親自刮骨之人耗其內力逼毒。親自刮骨的人和被刮的兩人需得經歷七七四十九次刮骨,親自刮骨的人必須得內力充沛,若無一個甲子的內力那麼必定會在未到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便氣盡而亡。而被刮骨的那人則會在毒素逐漸清除出身體的同時吸收那親自刮骨之人的內力。

這樣的法子放眼如今的天下,只有華師父一人領悟了其中要領,知曉究竟應當如何刮骨。所以即使找到了內力充沛的人,若是華師父不答應幫忙配藥也仍舊是白忙活一場。而華師父早已行蹤消匿,也不知當初墨葉天究竟是如何找到他的,更加不知為何他竟然答應墨葉天救慕子楚,甚至親自為她刮骨。

紅塵仍舊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二十年前,慕子楚三歲,魅姬病亡。二十年來,給太子伴讀、上戰場、立戰功,然後便是石塹谷一役,便是換了身份換了姓名。她甚至沒有時間來追尋自己娘親的過去,更加沒有機會來追尋。

是呵,一個是堂堂大燮的屠龍將軍,一個是不折不扣的亂紅尊主。曾經的一切,原本隨著慕殷的戰死而深埋地下,如今……是否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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