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父親還有這一層心思,這卻是她以前不知道的,華灼想了想,認真道︰「我要勸父親放寬心,這事兒怎能怪得了父親,是二位姑姑運氣不好,也是榮昌堂欺人太甚,我兩個姑姑不大懂事,難道他們就沒有懂事的人嗎?但凡他們稍稍把我們榮安堂放在心上一點,平時肯多提點些,又怎會害得我二位姑姑都丟了性命。」
「我的好小姐,千萬別動這個心思,若讓老爺知道老奴跟你講這些事情,還不得把老奴也逐出府去。」劉嬤嬤慌忙道。
華灼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嬤嬤,我知道了,這事我只放在心里,不會在爹爹面前提起的。」
劉嬤嬤這才松了一口氣,模模華灼的頭發,忽而嘆道︰「小姐長大了。」
華灼一驚,俗話說人老成精,劉嬤嬤可不是七巧、八秀那兩個丫頭,怕她看出什麼,忙撲到她懷里撒嬌,又問了些姑姑平日的喜好,將劉嬤嬤的心思岔了開去。
說了好一陣子,華灼才覺得累了,送走劉嬤嬤,然後臉一沉,對著窗外道︰「蹲了這麼久,腳麻了沒有?」
七巧和八秀還真的把腳給蹲麻了,隔了好一會兒,兩顆腦袋才從窗沿下方探出來,嘿嘿傻笑,卻不敢說話。
「都進來,也不嫌外頭冷。」華灼被她們兩個的表情給逗笑了,原想板著臉教訓一頓,但終是沒說出口。
兩個丫頭卻還知道進退,進了屋趕緊端茶倒水,一副「我知道錯了」的表情,跪在了華灼的面前。
華灼沒接她們的茶水,而是盯著她們看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們也是好奇,只是提醒你們一次,有些事情是不能偷听的,這是在咱們自己家中,我也不怪你們,如果他日我們到了別人家中,你們還這樣,出了差錯,我也保不住你們。」
七巧和八秀面面相覷,似乎沒太听明白,好一會兒,七巧才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以後再也不偷听了。」
八秀也連連點頭,腦袋一點一點,帶著頭上的絹花都跟著顫了起來,道︰「就是,以後再也不偷听了,小姐你也別嚇唬奴婢啊,咱們怎麼會去別處,在家中很好啊,才不去別人家呢。」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不見得就會帶你們去別人家,現在跟你們說這些,不過是讓你們心中警醒些,多些提防,剛才劉嬤嬤講的,你們也都听到了,我兩個姑姑是怎麼死的?雖說是別人算計在先,但也是她們自身行事不慎,榮昌堂是什麼地方,子孫眾多,糾葛也多,可不像咱們榮安堂,統共也就這麼幾個人。便是不提我兩個姑姑,只說那位拾遺丫頭,她為什麼會被趕出去?雖是我祖父遷怒,但她就真的沒有錯處?」
「她、她有什麼錯處?」八秀一臉迷茫,做丫頭的,只能听小姐的,小姐出了差錯,丫頭又不能攔著,還要被遷怒,明明冤枉得很。
華灼往後靠了靠,這兩個丫頭,太單純了,七巧還好,她心思機靈,有眼色,倒不是太讓人擔心,但八秀卻跟二姑姑華玨一樣,都是天真單純的性子,素來沒什麼防人之心,到了環境復雜的地方,再容易吃虧不過。
其實自己以前何嘗不是這樣,若不是吃虧吃多了,哪里曉得世情冷暖,人心險惡。想到這里,她也不生氣,只是把該說的話說了,能听進去多少,就看這兩個丫頭自己了。
「拾遺不是普通的丫頭,她是祖母身邊的大丫頭,又是最得祖母看重的,否則也不會派了她跟著去京城。她去,不是去伺候我兩個姑姑的,她代表的是祖母,有規勸、提點之責,也是牽制衛氏太姨娘,防的就是衛氏太姨娘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壞了兩個姑姑的大事。結果呢?衛氏太姨娘果然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她就該當時喝止,可是她沒有,縱容了衛氏太姨娘,最後致使大姑姑出了意外。榮昌堂要送二姑姑入宮,她一個丫頭雖不能阻止,但原也可仗著祖母的勢,以父母不在不可輕率定奪的理由,將二姑姑入宮的時間拖一拖,至少讓榮安堂這邊先得個信,再做安排,可是她又是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通知榮安堂都沒有,以致于直到二姑姑身死,榮安堂才得了信,因知道得太晚,連二姑姑的尸身都沒尋回來。你們說,她有沒有錯?」
八秀听得一愣一愣,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七巧垂著頭,將華灼的話字字入耳,仔細揣摩,然後突然就磕了一個頭,道︰「小姐的話,奴婢都記下了,奴婢知道以後該怎麼做,請小姐放心。」
華灼點點頭,她說了這一通,已是極累,見七巧已經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便道︰「你明白就好,我瞧八秀仍是不明白的,你帶她下去再好好說說,我累了,歇一會兒。」
七巧忙應了一聲是,服侍她躺下,這才帶了八秀出去,兩個丫頭又是如何說的,華灼卻是不知道了,只是歇了一陣,已到了傍晚時分,七巧和八秀又進來服侍她用飯,吃藥,吃過藥後又蓋著被子捂了一身汗,然後洗浴換衣,折騰了一通才去睡。
隔日醒來,大約是昨晚發汗發得好,華灼覺得通身輕爽,不似昨日那般沉重,一場病已去了十之七八,回想前上一世自己因怕苦不肯吃藥,將這一場小病硬是折騰了兩個月才好,實在是令人唏吁。
再去給方氏請安的時候,卻見父親一身便服,正在跟方氏說話,才知道今天父親沐休,華灼心中裝了事,就在華頊準備離開的時候,死活抱著不放,非要跟著華頊去書房,看得方氏都妒嫉起來,笑道︰「今日才知,灼兒竟是最喜歡你的。」
華頊板著臉孔,又教訓道︰「沒個女孩兒的模樣。」
說是這樣說,到底還是牽著華灼的手去了書房,惹得方氏在後面笑得差點沒直起腰來,對三春道︰「偏就看不得他板著臉的模樣,以為這樣子便能做成嚴父了麼。」
三春便在邊上笑著附和︰「老爺將小姐寵得都快沒邊了,這輩子都做不成嚴父了。」
于是主僕兩個又笑了好一通,直到雙成姨娘掀了簾子進來,問道︰「這是笑什麼呢?隔了老遠便听見了,什麼喜事,說來讓婢妾也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