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作為整件事情的導火索,被解救出來後就被劉徹任命為中郎將,令持節出使,自、費或憑借巴蜀的官吏和財物去攏絡西南夷。經過大規模的征戰和建設,在今年的稅收收上來以前,朝廷已經拿不出多余的銀子了。
司馬相如每天就帶著妻子親自周游邛、笮、冉、駹、斯榆等國,這倆文藝青年很得附庸風雅的君長歡心,作賦飲酒,焚香撫琴,與各國首長私交甚篤。
于是,大漢拆除了舊有的關隘,使邊關擴大,西邊直到達沫水和若水,南邊到達牂(z ng)柯,以此為邊界,並開通了靈關道,在孫水上建橋,直通西域。
又近年關,劉徹已經將正月初一定為歲首,歷史上正式有了春節這個節日。
除夕當夜,皇帝賜宴群臣,帶著新出爐的劉小包子對所有臣民炫耀一下。
看,這就是朕的兒子!
劉徹滿足地笑著︰「再過六天據兒就滿百日了。」
劉據這個名字是太傅東方朔起的,取「據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意。不知為什麼,劉徹心里就是有些別扭,「據」和「菊」音近,可別人的神色都很正常,嘖嘖稱贊——難道說,是他自己太敏感了麼?
小劉據已經不再是剛出生時鄒巴巴的模樣了,小家伙精力旺盛,機靈的眼楮總是滴溜溜地亂轉,滿是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世界,引得所有人都愛過來捏一捏模一模踫一踫,他也不怕生,不但不哭,還咯咯直笑,有時候激動起來會伸手去抓。這時候的小手還沒有什麼力氣,軟綿綿的,只是在他不小心揮舞到臉上的時候有些疼。
王太後總說小據兒像極了劉徹小時候的模樣,一樣的不安分,愛鬧騰,把周圍人折騰得精疲力竭才罷休。
群臣們冒出「現在也這樣啊」的念頭。陛下新登基的兩年里,貶梁王,除竇氏,開科舉,興學校,除淮南,平巴蜀,打匈奴,通西域……有為的程度大概超過了先帝一生。
長輩們說起這一輩年輕人的孩提時代的糗事,諸位俊杰面面相覷,互相嘲笑起來,宴席上氣氛甚為熱烈。
阿嬌小心地把漸漸安靜下來眼皮往下耷拉的孩子抱給乳母,道︰「抱回去讓他睡,要是在宴席上被鬧醒,哭出來可不吉利。」
館陶公主多喝了幾樽酒,步**的後塵習慣性地犯抽了︰「陛下,什麼時候給我的外孫一個名分啊?」
劉徹料到自己會面臨這樣的疑問,早有準備,鎮定自若地說道︰「據兒還小,等他當了太子,每天不是習文就是練武,一刻不敢松懈,連玩樂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朕怕約束了他的性子,揠苗助長。朕與太傅商量過,東方也認為事緩則圓,過幾年再說。」
東方朔含笑點頭,高深莫測。
只有劉徹知道,這廝神游天外去了,壓根就沒听到館陶公主在說什麼。
說不定在感慨「沒有對手的天下,太寂寞了」之類。
館陶公主無可辯駁,卻還想說什麼。韓嫣突然站起,帶領小輩們向王太後敬酒,錯過胡攪蠻纏的時機,她只好悻悻作罷。
其實除了外戚專權,劉徹還有別的擔心,他遲遲不立太子,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和阿嬌畢竟是近親結婚,要是將來是個傻子怎麼辦?
所有現代人一直認為近親結婚會生出畸形嬰兒,這些孩子患有多種疾病,比如心髒病,弱智,失聰,甚至失明等等。的確,親表兄妹結婚生出畸形孩子的機率是非近親結婚生出患病孩子機率的三倍。但實際上,非近親夫婦生出畸形嬰兒的機率是2%,就算是三倍,近親結婚生出的孩子患病概率也高不到哪里去,只多出4%而已。
人們聞近親結婚而色變,卻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只帶有偏見地認為但凡是表兄妹生出的小孩,不是早夭就是弱智。
帶著這樣錯誤觀念的劉徹白白浪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他頻繁地召喚太醫給兒子診脈檢查身體,像所有等更的讀者一樣時不時地刷新看一眼,再看一眼。緊張兮兮的模樣一度被阿嬌韓嫣等人視為笑柄。
就在這種年節的氛圍中,灌夫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原諒了劉徹先前把郭舍人往火坑里推的作為,劉徹早料到這種結局,所以他壓根就沒上心過==
按規矩行禮,郭舍人說了張騫出使西域最新的情報。
「在大宛國,張騫听說被匈奴打敗的月氏,又被一個叫做烏孫的國家攻打,月氏不敵,已經舉國向更遙遠的西邊逃亡。」
李陵毫不客氣地嘲笑道︰「烏合之眾,不用聯合他們我大漢也能痛擊匈奴。與喪家之犬合作,恐怕到時候還會拖我們的後腿!」
郭兔子笑笑,似乎也很贊同,他沒有表達意見,看到劉徹認真傾听的表情,繼續說道︰「大宛國王收了我朝國書,做個順水人情,派出衛隊翻譯,將張騫一行安全地送到了康居。康居王也挺給面子,又將張騫安全地送到了月氏國。在那里,他們發現一件奇事。」也不知是故意賣關子還是口干了,郭兔子端起茶盞。
李陵問︰「然後呢?」
「從前的月氏國是男子當王,現在卻換成了女子。」
不知為何,劉徹覺得低頭玩兒子的阿嬌眼楮亮了許多。
阿嬌驚訝地問︰「這世上竟此等奇聞?」
老灌甕聲甕氣地說︰「一開始我也不信,卻在大夏等國的使團里得到證實。」
「逃亡的月氏國發現移居之地土地肥沃,而匈奴又遠在天邊,近處大夏軟弱可欺,就在大夏附近扎根而居。」郭舍人語氣轉為沉重︰「月氏女王雖然放張騫安然離開,卻一口回絕了聯合抵抗匈奴之事。」
「竟然連祖輩的血仇都忘記了!」李陵完全不能理解,其他人也是一臉憤憤不平。
劉徹並不驚訝。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過上好日子的月氏國,淡忘遠方的匈奴還欠著他們祖宗的血帳。時間是最好的狗皮膏藥,融合了納米級的生物學物理學心理學等多項學科的尖端科技,不管多大的歷史創傷。只要輕輕一貼,一按,一揉,所有曾經刻骨銘心的傷痛都會隨著歲月如水的流逝不醫自愈,早貼早輕松。
月氏女君或許是目光狹隘耽于安逸,或許是心懷不忍閔懷百姓,也有可能是覺得漢朝在地球的東邊,月氏國在西邊,匈奴橫在中間,一旦與匈奴交惡,漢朝鞭長莫及,相通弊大于利。
這些都不是劉徹所關心的,他只知道,大漢需要在西邊尋找新的盟友,聯合制約匈奴。歷史告訴他,馬上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的生存競爭,始終存在,無論有沒有萬里長城,金人、蒙古、女真……每朝每代都會受到外族的入侵。劉徹沒有那個自信和資本一舉將匈奴滅種,只能利用各種手段削弱匈奴人的實力。
戰爭就是燒錢,歷史上的漢武帝長驅漠北,興兵動武,其代價卻是全國近半人口的慘重損失,敗光了文景之治攢下的巨大家業,因此,漢武帝到了晚年,執政方針又回到了休養生息的主題。
就像警察的使命不是打擊犯罪而是預防犯罪一樣,燒錢的戰爭還是應該盡量避免。要打得起,卻也忍得住。否則窮兵黷武,國家興,百姓苦。
這一點劉徹感觸最深,為百姓津津樂道的輝煌戰績背後,是慘痛的傷亡數字和天價的撫恤金。毀于戰亂的郡縣要重建,難民需得到妥善的安置,當時又處于隆冬季節,因缺乏棉衣凍死的百姓不佔少數。
劉徹將目光放在西域諸國中實力最強的烏孫上。只要造成同盟抵抗匈奴之勢,匈奴便不敢輕舉妄動。
皇帝的年假比所有人的都短,新年第二天,劉徹就開始處理政務了,首先是隨同西南開發隊一同到長安的各國使節與賀禮。
劉徹看著那一匹匹大宛寶馬,比見到美人娘還親。
比劉徹的目光更熾熱的是衛青,沒人比他更了解愛護珍惜動物了。
無視衛青被搶了妻子自己還被凌/辱了的悲憤眼神,劉徹從中挑了一匹神駿,作為禮物贈給東方朔,當初厚著臉皮強行征用東方朔的汗血馬拿去配種,時隔兩年,這份人情終于能還上了。
「利息呢?」這樣就把我給打發了?
「因為天殺的匈奴,去年的年節都沒好好過,今年總算得空了。」
劉徹顧左右而言他,側頭發現窗外飄著雪,盯了許久,就是不去看東方朔的債主嘴臉。
本來只是假裝處理公文,沒想到將竹簡升級為粗糙紙片之後,還會有堆成小山一樣的文書,不知不覺地進入到工作狂的狀態。
殿內一片安靜,待劉徹處理完最後一篇報告,屋子外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積雪。他抬頭往東方朔那邊一看,只覺得一股熱血沖到頭頂。
尼瑪!居然睡、著、了?!
怒氣洶涌的劉徹不動聲色地走進,手里拿著一支干淨的毛筆,他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做出往人臉上畫烏龜的事情來呢?頂多用筆戳~死~他~
不想原本沉睡的人突然睜開眼楮,劈手奪走劉徹手上的凶器,目光戲謔而危險︰「陛下終于想起臣了?」
「……」被制住的劉徹咳嗽幾聲。
不要用那種怨婦的語氣,朕養家糊口的鴨梨很大的。
東方朔似看出劉徹心中所想,笑容滿面︰「請允許臣替陛下分憂。」
雖然是疑問請求的語氣,但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是這麼說的。
劉徹茫然地被扒了褲子,愣住,他的確經常與東方朔和/奸,但從沒想過對方有褻瀆歷代帝王辦公之地、以下犯上形同造反的念頭。
其實,他才是穿的?
這種尋歡享樂的態度……喲,原來有綠卡?
「等、等等……」
直到兔毛制成的筆頭輕輕掃在意志力薄弱的脆弱器官上,劉徹才從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
「臣已經囑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陛下處理要務。」
「也就是說,沒人會來就朕了麼?」
「陛下英明。」
筆頭像繪畫一般描摹著挺立起來的灼熱,殿里開始響起天子連連吸氣的聲音。
白雪埋葬了深宮,以及諸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了喲~
明天番外,雙更~
召喚潛水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