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尖叫著從床上坐起來,沈如顏模了一把額頭,發現全是冷汗。這才驚覺剛剛那驚險的一幕,只是夢境。可是,夢境怎麼會如此真實?那空氣中的腥甜,那冷風刮過臉頰的痛。那抹讓人心疼的笑。還有那無盡的絕望與孤獨。
如果那只是夢?如果那只是夢!
此時,天色尚早,那個夢境折騰了她整整一個晚上,頓時只覺得頭重腳輕。忖著額頭從床上坐起身。她似乎還能在依稀中,嗅到血的腥甜。似乎夢中那個血腥的戰場,就在她的不遠處。而她在那一瞬間,甚至都有了一種仍在夢中的錯覺。她甚至都無法說清。她是在夢外,還是又走進了另一個夢境。唯一伴隨著她的,只是那種失去一切的痛覺與孤獨。
「夫人?!幬」
她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墨琴墨畫已經提著劍破門而入。她們渾身上下一片狼狽。血跡斑斑。那兩柄長劍上還滴著鮮血。汗水,血水將發絲緊緊地黏住。兩人看起來,卻是那般的狼狽不堪。她倆這般似乎剛在鬼門關打了一個滾的模樣,自然將沈如顏都嚇得不輕,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見她愣住了。墨琴和墨畫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確定房間里並無他人之後,才將長劍回鞘。雙手抱拳,低著頭,半跪在沈如顏的床前。
「驚擾了夫人,請夫人降罪。卅」
沈如顏哪里管得上驚不驚擾,想將兩人扶起來,一考慮到兩人的 脾氣。只得作罷。但見她們雖然沒有一絲不敬的神色,但是卻盡顯疲憊,再加上那一副剛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的模樣,著實讓人不得不擔心。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墨畫正想抬頭乖乖回話,被墨琴一個眼神給打回去了,她仍復低著頭。用那一貫平穩冷靜的語氣回答道。「不過是一些飛賊,夫人不必憂心。將軍……。」
說曹操曹操到,這邊墨琴剛提及程文軒,那邊就傳來了他焦急的詢問聲。
「顏兒可有事?」正說著,人已經到了房門口,但見墨琴墨畫乖乖地跪在沈如顏面前,而他听到有人闖進行館的消息之後,最擔心的人,此刻正歪坐在床頭,問著床下墨畫,墨琴兩人的話。倒是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
別人千萬句夫人沒事,也抵不上他親眼看著她安然無恙來得有效。墨琴墨畫見他進門來了,連忙恭敬行禮。語氣出奇地一致。的確比喚沈如顏‘夫人’的時候,要洪亮鏗鏘得多。
「主子!」
程文軒微微點頭,一雙眼打從進門開始,就沒離開過沈如顏。對墨琴墨畫,只是淡淡地一句。
「昨晚你們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知道程文軒是有意在支開兩人,本來就沒興趣听夫妻兩人你儂我儂的墨琴說著就要拉不怎麼會‘審時度勢’的墨畫離開,沒走兩步,就被回過神來的沈如顏叫住了。
「墨畫,東房的客人可安好?」
被點到名的墨畫,本來還有些擔心,還以為一向精明到讓主子都沒轍的夫人,察覺出了什麼端倪,要問話了。一听是問客人的消息。卻是讓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劉芷荷昨日過來之後,和沈如顏聊了有大半個時辰的話。最後到底是因為舟車勞頓,有些疲累了,再加上就算沈如顏知道有個僻靜,不為人知的去處,要將她送過去,還得花一點時間。幸得劉芷荷在過來的時候,是蒙了面紗,隱了名姓的。她謊稱只是自己的一個遠房表姐,讓墨畫在自己院子里,剩下的那間客房中給她安頓一晚。一等她從那場駭人的夢境中
「夫人放心,在來之前去看過了。一切平安。」
墨畫說話雖然有些直來直往,在墨琴警告過,程文軒又在場的情況下,她終究是知道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到底是沒有讓兩人再操心。見她這麼說,本來就沒怎麼睡醒的沈如顏也沒有就著這件事再問下去。讓兩人出去了。程文軒走近她,在她的頭上放了一個枕頭,讓她靠得舒服一些。
「別這樣,我又不是個病人。只是有些沒醒悶。等我緩緩就好了。」
雖然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在,但是他的過分擔心,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又不是瓷女圭女圭,哪里就這麼嬌貴了。
「做噩夢了?」
他剛才看見她的房門大開的時候,心髒差點就停止跳動,他不敢想象要是她出了事,他還能不能保持冷靜。她失蹤的那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日子了,他有過一次,受過一次苦,就不想再嘗第二次了。所以在听說有人闖入行館之後,他立馬放下手頭的軍圖,馬不停蹄地趕到行館來。雖然知道有墨琴墨畫在,雖然知道來人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她昨晚上才收留的劉芷荷,雖然知道她足智多謀,每每都能逢凶化吉。但是那顆心卻在知道消息的那一瞬間,否定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只知道要見她,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雖然現在的她看上去有點精神不振,但是他很清楚,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應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幅無精打采的模樣,一定是被夢魘住了。以往她常愛做關于她那個死去的妹妹沈如雪的噩夢。每次在半夜都會從夢中大叫著驚醒。一醒過來就是這一副模樣,渾身冷汗直滴。眼角淚珠深噙。秀眉輕蹙,神情哀傷。
她很少做這個夢了,難道是早上的打斗聲還是影響到了她?他趕過來的時候,院子里的士兵正在清理黑衣人的尸體。應該是墨琴吩咐了的,他們的動作很輕,但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如果不是她還無法從夢中月兌身,以她的精明,肯定早就發現不對勁了。雖然有些心疼她,但多少還是有些感謝這場夢魘的。若不是將她困住了,要瞞住她這麼大的事,還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呢。
劉芷荷這麼大膽,會跑到攀州來找沈如顏也是程文軒始料未及的。幸虧當初他因為擔心愛妻的安危,在她身邊指派的,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這件事雖然鬧得轟轟烈烈,大家也都只是以為那不過是慕容山莊被逼得走途無路了,準備走那種旁門左道,挾持連將軍。甚至是連將軍自己都是這麼認為的。畢竟他一人身上牽系著整座軍營上下的安危。所以不得不在大家的齊力進諫下,加派了身邊的護衛。倒是沒人留意到這小小的一間廂房里,住著的那位‘大神’。沈如顏的大膽,一直都是讓程文軒頗感頭疼與無奈的地方。一個女人跑到邊關這種兵荒馬亂的地方來,也就算了。現在還窩藏敵方的人。要是傳出去,只怕又有一群人會受到牽連。這不,劉芷荷來了還不到一天,就招來了慕容山莊的人,準備把她帶回去。如果不是他對她的事格外留心,早在劉芷荷剛見到沈如顏的時候,他就已經受到消息了。這會子恐怕早就掀起軒然大波了。
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有那麼一刻,他真的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真稱得上是一句千古名言。如果沈如顏是尋常的女子,此刻便就是呆在青城,乖乖地在家里等著他回來。但是偏偏她不是,正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外表柔順,性子剛烈。 起來讓人頭疼,精明得令人抓狂的沈如顏,他才會如此著迷。是的,著迷,不是因為她的傾國傾城嬌顏。而是她那個固執卻堅強到讓人心疼的性子。是因為她的心胸與氣度。是因為她偶爾的小性子和隨性而為。如果不是沈家大小姐的這個身份將她困在了沈家和程家這兩座牢籠里面,如果不是親情的羈絆將她捆在了宿命的輪回中,她一定會是天地間,最自由的風,最隨性的雲。人們可以羨慕,可以追隨她的腳步,可以對她大放頌歌。唯獨不能留住她骨子里的那縷自由自在,隨性自樂的靈魂。
他痛恨上天對她的不公,卻又在感謝命運賜個自己的驚喜。如果沒有這一切,就憑他一介凡夫俗子,只怕再修煉個幾輩子,也得不到她。
「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會發生。最近老是會莫名心慌。」
想起夢中程文軒那決絕的眼神,沈如顏心中一顫,已顧不上什麼矜不矜持,就拉住了程文軒的手。
「你還記得你當初說過的話嗎?」
說過的話,他們從相知相識到相守也近一年的時間了,中間說過那麼多的話,她這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又怎麼可能知道。驀地,他靈光一現,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是那句?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