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敵軍主將直撲自己而來,高興焉會懼之?高興輕喝一聲好,一提韁繩,轉向迎向那陳將。)高興手中一桿長槍上下翻飛,靈巧若戲水蛟龍,每一次出擊,必然會伴隨著一個生命的流逝。
高興的坐騎的腳步幾乎沒有任何遲滯,保持著極為迅捷的速度沖向那將領。
「啊!」那將領早已恨透了高興,胸中的怒火早已積攢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手中的長劍高高揚起,借著馬力,怒吼著,奮力向高興脖頸處斜劈下來。
「嗖——」高興正準備提槍格擋,突然聲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接著便見一抹烏光自眼角飛過,刺入了那陳將的咽喉,卻是一只尺長的弩箭。
那陳將眼楮猛然間瞪得老大,舉著長劍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鮮血從窗口處汩汩而流。他艱難地轉過頭去,眼神模糊地看著己方的士卒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如同柔弱的羔羊一般在齊軍的鐵蹄下痛哭哀嚎。
陳將咳嗽了一下,嘴巴張開想說些什麼,卻是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再次看了一眼高興後,再也支持不住,腦袋一歪,就此氣絕。他無力的身體墜下馬來,仰躺在地面上,雙目圓睜,眼中透著一抹解月兌,一抹自責,更多的則是屈辱與不甘,當真是死不瞑目。
高興知道,那陳將自責,是因為他身為主將,疏忽而導致全軍覆沒,更有可能引起前線戰事的變化;他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自己的使命,不必在忍受內心的煎熬,也不必擔心會禍及家人,他是解月兌的;身為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最好,最具有尊嚴,最光榮的死法,應該是死對敵的將軍手中,可惜他卻葬身在一個普通的士卒手中,一支普通的弩箭之下,這是非常屈辱的。
高興嘆了口氣,心中有些悵然,看了身後的張順之一眼道︰「順之,你不該出手的。」
張順之臉色一緊,即使疑惑又有些惶恐地道︰「將軍,對不起,您責罰我吧!」
高興再次談了口氣,看著他那依然有些稚女敕的,沾滿鮮血的臉龐,再次嘆了口氣道︰「順之,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才出手相助。但你卻不明白作為一個勇士,一個將軍的心思啊!」
說完,高興再次看了眼那陳將的尸身,便騎馬緩緩向戰圈外走去。有面具擋著,沒有人能夠瞧見,高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悲憫的笑容,眼底深處透著一抹滄桑和無奈。
高興走的很慢,似乎身邊悲戚的慘叫聲與高昂的喊殺聲俱都不存在一般,托著染著正滴著鮮血的長槍,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張順之緊緊地跟在高興身後,警惕地注意著高興身周,防備著有陳*軍突然暴起發難。然而直到高興走出戰圈,也沒有一個敵軍敢于沖上前來。
高興與張順之立于場邊,就如同兩個看客一般,靜靜地看著齊軍縱馬馳騁,將一個個陳*軍砍翻在地。這時,場上的喊殺聲已經弱了許多,時間不長便完全停止下來。
就在這時,尚不棄下馬前來稟報︰「將軍,陳*軍全部投降,您看如何處置?」
高興沉默,看向不遠處被齊軍繳了兵械,緊緊包圍著的陳*軍。他們臉上充滿了濃濃的恐懼和深深的無助,眼中透著對生的祈求與期盼。
「殺無赦!」片刻後,高興冰冷地聲音輕飄飄地傳入尚不棄的耳中。
尚不棄渾身一個機靈,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高興,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在他心目中,溫和寬厚的將軍,怎會下達如此殘忍無情的命令。
「執行命令,殺無赦!」高興看了站在那里不動的尚不棄一眼,聲音愈發冰冷,如同來自九幽地獄一般,冰冷的氣息似乎欲將空氣都凍結起來。同時,一股滔天的煞氣從高興身上爆發出來,鋪天蓋地地涌向他,尚不棄渾身一顫,深深的恐懼瞬間籠罩在他的心頭,背脊生寒,只是剎那間,冷汗便將他後背的衣衫浸透。
張順之眉腳不住地跳動,心中惶恐,一臉擔憂地看著身前那端坐在馬上,似乎偉岸如山,實際上卻並不高大的背影。他坐下的馬兒卻是不安地嘶鳴著,刨動著前蹄,向後退了好幾步。
「是,將軍。」尚不棄的聲音有些發顫,答應一聲後立即前去執行。高興跳下馬來,緊跟在尚不棄的身後,向那些降卒而去。
高興的腳步不快,但卻很沉,那一下下的落地聲,似乎敲在了張順之的心頭,讓他倍感壓抑,呼吸都有些不暢。
當尚不棄宣布了高興的命令時,所有的齊軍騎兵們都愕然地看著他,他們的想法與尚不棄一樣。高興雖然平日訓練極其嚴格,貌似可以說有些殘酷,但那只是因為訓練。高興無論對他們這些兵將,還是盱眙城中的乞丐流民,一直都是寬厚仁和的。
齊軍听見了命令,陳*軍自然也听見了。狗急了都要跳牆,何況人呼?絕望的陳*軍將士心知必死疑,猛然間變得瘋狂起來。
「啊,你們不讓我活,老子也要拉個墊背的!弟兄們,干死這些狗娘養的猢猻!」一人發喊,眾人皆應。
他們手中雖然沒有兵刃,但齊軍手中有,他們還有手,還有尖銳的牙。
投降的陳*軍約莫有四百人,這一下如同發了瘋的猛獸,凶悍地嚎叫著撲向他們周圍的齊軍將士們。
只是一瞬間,就有數十個齊軍將士被拽下馬去,緊接著便傳來 里啪啦的廝打聲。
「還愣著干甚!」高興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幕的發生,所以在陳*軍降卒暴動的之時,他也出聲喝罵了一句,同時,他人已經化為一道紅黑相間的影子,直接扎進了混亂的降卒中。
霎時,淒厲急促的哀嚎慘叫聲響起,一片片殷紅的鮮血飛揚到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下劃出一道道美妙的曲線。
「殺!」尚不棄大吼著,紅著眼楮,提著刀殺向那些面目猙獰,看似凶悍實則脆弱的敵人。呆愣著的齊軍哪里還敢停留,都怒吼著,雪亮的鋼刀瘋狂地揮向敵人。
「噗噗噗」一連串利器入肉的響聲伴隨著敵人的慘叫,每一刀下去,都會噴濺出大量溫熱刺鼻的鮮血。然而包括高興在內,沒有任何一個齊軍躲避,任由那鮮血噴濺在自己的身上,臉上。
只是頓飯功夫,戰場上還站立著的只有齊軍,所有的陳*軍都被屠戮干淨。
鮮血慢慢匯聚成小溪,向著地勢低窪的地方流淌。方言望去,滿目都是紅色,無數殘肢斷臂凌亂不堪,有些陳*軍被鋼刀劃破了胸月復,內髒的碎塊和著腸肚散落在地,鼻間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
「嘔」一個騎兵忍受不住這殘酷惡心的場面,為重翻江倒海,弓著身子嘔吐起來。
他這以來編帶齊了連鎖反應,嘔吐聲成片響起,高興摘下了面罩,一臉坦然地望著地上的尸體,看著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他的臉上抹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上去有些無奈,有些悲憫,又有些欣慰。尚不棄看不懂,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高興在想些什麼。他是場上所有人中除了高興唯一一個沒有嘔吐的人,雖然如此,他的臉色卻是異常難看,眉梢不住地跳動著,眼楮刻意地太高了一個角度,不敢向下看去。
正在尚不棄疑惑高興因何而笑時,高興突然轉過頭來,沖他輕輕點了點頭,眼中滿是贊賞之意,「吐吧,你們的人生中總會有這麼一次的。」
說著高興邁開腳步向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將衣襟上粘著的一個紅色的物事取下來,輕輕地拋出去,正落在尚不棄的腳下。
尚不棄低頭一看,那卻是一塊人身上的內髒碎塊。他的腸胃霎時一陣翻滾,再也忍耐不住,弓著身子哇地大吐特吐起來,向前走的高興卻是笑得愈發燦爛,他晴朗溫和的聲音輕輕地蓋過了眾人的嘔吐聲,「一刻鐘後,開始打掃戰場。」
數十米處熊熊燃燒的大火,將站在高興身後的尚不棄發黃的臉色映襯得紅潤了不少。
火中燃燒的,除了陳*軍運往前線的輜重糧草,還有兩千具陳*軍的尸首。那位陳將,在高興的吩咐下,被安葬在了路邊,一抔黃土之下。
「你們一定認為我很殘忍,是吧!」高興的聲音輕輕響起,在烈火燃燒嗶嗶啵啵的襯托下到有些飄渺。
眾齊軍將士沉默,高興沒有回頭,淡淡地道︰「殺戮手無寸體的俘虜確實是殘忍的。但是——」他的話鋒突然一轉,語氣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這就是戰爭!有戰爭就意味著流血,意味著死亡!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輕騎突襲,深入敵後,將要如何處理那些俘虜?只要他們有一人存活,我們的行蹤便會暴露。到那時,前面有黃法氍圍堵,後方吳明徹追繳,我們區區一千人馬,如何抵抗數萬陳*軍?」
「你們與我一同出來,我就希望你們與我一同回去。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待我們的朋友親人,要想春天一樣的溫暖,至于我們的敵人,就要如同寒冬一樣嚴寒冷酷!撤!」高興說完,一擺大紅披風,翻身躍上馬背掉頭就走。
眾齊軍士卒也迅速跨上坐騎,追趕者高興的背影,向著陽平郡城而去。千匹奔騰的駿馬,揚起大片塵埃,不時有齊軍士卒回頭望去,透過那煙塵,滿眼只有一片火紅。
此役,高興率領一千齊軍騎兵,趁陳*軍休息懈怠之際,完美地突襲,以少勝多,全殲敵軍,而己方只有二十人身受重傷,近百人受了輕傷。
之所以勝的如此輕松,一是因為陳*軍押運糧草的士卒全是步卒,輕騎兵正是缺乏有利陣形,指揮混亂的他們的克星。二來則是天氣炎熱,陳*軍遠途跋涉勞頓不堪,休息之時又防備松弛,讓以逸待勞的高興有機可趁。第三則是高興等人的兵器,犀利的弩箭和便于騎兵沖殺的彎刀更是齊軍制勝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