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興來到朔州北門時,頓時愕然地目瞪口呆,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半天說不出話來。
听見那淒厲的警報聲,北城的百姓俱都躲會了家中,讓本就蕭瑟的朔州城更加空曠寂寥。然而北城門卻是大開,七八個守城的護衛就那麼隨意地靠坐在城牆下,有說有笑,對于城門外一里之外近萬的突厥勇士視若不見。
難道他們如此的勇猛無畏,或者胸有成竹,能擊敗磨刀霍霍的突厥騎兵?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整個北齊,從上至下對突厥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敬畏,也許只有高長恭父子和獨孤永業麾下的士卒可以無懼任何敵人。
相比于守護城門士卒的淡定自若,突厥騎兵卻是好整以暇。突厥人雖然身強力健,好勇斗狠,但紀律卻甚為松懈,此時他們更是松松垮垮地站在城外,一臉的輕松寫意。似乎他們只是來朔州城閑逛,而非要發動一場掠奪的戰爭。
高興只是愣了兩次呼吸的時間,腦筋一轉,聯想到方才呂宏的神情,他迅疾便明白了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出現的原因。想通了這一切,高興心中的怒氣瞬間攀升到極致,但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雙目更加深邃而冷靜,讓他嘴角那溫和的笑容透著刺骨的寒意。
「刺史大人到!」高興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聲長喝。
飽含真氣的吼聲如同炸雷一般在朔州城上方響起,距離高興最近的守城士卒們首當其沖,直接被這聲浪震得頭暈眼花,口鼻溢血,神情萎頓地跌倒在地。而一里外的突厥騎兵措不及防,更是有許多戰馬受驚,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參、參見刺史大人!」一個小校模樣的軍官被聲浪震得一個趔趄,正要怒罵,才發現一身白衣的高興正站在城門後,頓時驚醒過來。他連忙扶正歪斜的頭盔,一溜小跑著下得城牆,恭敬而惶恐地向高興大禮參拜。
「哼!」高興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小校,直讓後者惴惴不安的心懸得老高,大氣也不敢出,渾身更是大汗淋灕。
「擊鼓!」高興冷冷地掃了一眼神情呆滯的擊鼓兵,後者頓時一個激靈,操起身邊的鼓槌便在城頭上那碩大的牛皮戰鼓上敲起來。
這擊鼓的士卒顯然被高興的吼聲嚇破了膽,此時擂起戰鼓分外賣力。沉悶急促的鼓點遠遠傳播開來,雄渾蒼涼,緊張肅殺的氣氛慢慢彌散在空中,讓朔州北城的所有人心頭都籠上了一層陰雲,沒來由的沉重而緊張。
听著這鼓聲,高興眼中的冷意稍退了些,他那不帶感**彩的眼眸再次落在身前的小校身上,直讓後者一個哆嗦,恨不得將身體縮進地縫。
「取刀來!」
高興的聲音很淡,但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校頓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向一邊跑去。時間不長,他便拿著一把雪亮的鋼刀跑了回來,雖然臉色因為急速的奔行而通紅如血,但他卻不敢粗聲喘息。
高興接過鋼刀,掂了掂,再抖手挽了幾個刀花,留下一句「看好了」便邁著大步向門外走去。
小校震驚地長大了嘴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無聲地閉上了嘴巴,只是雙目卻死死地注視著城外。朔州北城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為高興的舉動感到震驚和疑惑,全都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高興的身上。
他要干什麼?難道想要獨自對抗一萬突厥騎兵?這是大勇無畏,還是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你們的首領是誰?」高興走的不快,但也只是十次的呼吸便跨越了二百米的距離。他的聲音不大,卻傳的老遠,如同在耳邊訴說一般。
突厥騎兵頓時一驚,騷亂的聲響瞬間為之一靜,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高興。近十年來,突厥日益強盛,內斗不止的周國與齊國,在他們眼中就是乖巧的孫子,肥美的羔羊。然而今日,一個單薄的少年竟然孤身一人對一萬勇士叫陣,如何不叫他們吃驚?
「」,馬蹄聲想起,卻是一個穿著突厥勇士策馬越眾而出,很快便來到了高興身前十米站定。此人一身緊身胡服,但用料卻極是華貴,腰間更是纏繞著一條色彩艷麗,毛發柔順的虎皮,讓他平添一分剽悍的野性。
「閣下可是朔州信任刺史高興?」
「正是!」
「閣下可還記得我?」
「阿史那庫合真,突厥的七王子,好久不見,你倒是壯實了不少!」高興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道。
「很好,你還認得我!」阿史那庫合真微抬頭顱,乜斜著高興道︰「好久不見,閣下居然升官了,可喜可賀啊!」
「謝謝!」頓了頓,高興接著道︰「多謝王子殿下遠道而來恭賀高某高升,只是朔州地小人貧,怕是無法招待王子,實在抱歉!」
「高興,你們漢人真是虛偽!」阿史那庫合真不無譏諷地看著高興道︰「今日本王子來此有兩個目的,第一是來看看名傳齊國的小隋王;第二,則是來收取今年的供奉。」
「供奉?」高興皺眉道︰「王子是不是記錯了,供奉似乎是朝廷親自押運,並不在我朔州!」
「不不不!」阿史那庫合真擺手道︰「本王子說的可不是這個,而是朔州單獨交給我的供奉,這是本王子與呂宏呂大人商定好的。」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如今我是朔州的主人,以前的一切全都算不得數!」
「所以我才來和你重新談定。」阿史那庫合真略微沉吟片刻,接著說道︰「念在我們曾經相識的份上,本王子可以少收你半成的供奉,就只收你糧食兩萬石,棉布三千匹。」
「戰!」
「什麼?」阿史那庫合真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地看著高興。
高興卻是沒有答話,身子驟然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撲出。誰能料到高興的速度如此之快,進攻之前更是沒有絲毫征兆。當處在後方的突厥騎兵想要提醒他時,高興已經在眨眼間跨越了十米的距離,來到阿史那庫合真的身前。
「嘿!」
突厥不同于中原,即便高貴如王子,若是手上沒有一定的本事,想要得到族人的尊重與認可簡直就是痴心妄想。是以當高興的身影來到近前時,他也終于反應過來。阿史那庫合真瞠目厲喝,身子後仰的同時,腰間的彎刀剎那間出鞘,順勢向著高興削去。
「太弱了!」
高興輕笑一聲,身子一晃便消失在阿史那庫合真眼前繞至他身後,手中的鋼刀架在阿史那庫合真的脖頸上時,人也躍上了馬背,左手五指扣在了他的腰上。
「噗!」
阿史那庫合真只覺眼前一黑,下一刻腰間一麻,身上的力氣便如潮水般退去,手中的彎刀都拿捏不住墜落在地。高興隨手將阿史那庫合真擊暈,然後接過他手中的馬韁,一提馬韁,便策馬向著眾突厥騎士沖去。
「小心王子!」
當突厥騎兵反應過來,策馬向著高興沖來時,高興卻已經制住了阿史那庫合真,策馬向他們迎來。眾人頓時投鼠忌器,紛紛拉拽馬韁,想要阻止戰馬的奔馳,然而前後擁擠,人喊馬嘶,卻是產生了極大的混亂。
「殺!」高興卻是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如同撲食的猛獸,凶狠的撞入混亂的人群,手中的鋼刀急速揮舞,「噗噗」之聲連響,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不斷有突厥勇士倒下。
突厥騎兵想要反擊,但看著不時被高興當兵器揮舞的主子,他們也只能紛紛退避,任由高興大殺四方,來去自如。只是半刻鐘的功夫,高興竟穿透了數百近千米的陣形,人雖未殺多少,卻讓突厥騎兵們又驚又怒,苦不堪言。
「撤退,撤退!」
終于,突厥人不再想著將阿史那庫合真搶回,紛紛向後退開,只是遠遠地包圍著高興,憤怒無比地看著高興。
「高刺史,我們願意答應退兵,免去朔州此次的供奉,還請您不要傷害王子!」一個貌似首腦的中年人走上前來,一臉誠摯地看著笑容滿面的高興道。
「好!」高興點頭道︰「留下一千人在城外等著,其他人退回草原去,否則,死!」
「這——」那中年人頓時皺眉,甚是為難地看著高興。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除非你有把握從我手中搶人!」高興冷冷地打斷中年人的話語,手中帶血的鋼刀再次舉起,渾身透著濃郁而驚人的煞氣。
看著高興不容置疑的神情,中年人既驚且怒,但他只能壓下心中的憤慨,強裝著笑臉道︰「高刺史息怒,我們這就退兵!」說完,中年人沉聲厲喝一聲︰「退兵!」
「嗚——」伴隨著低沉的號角聲響起,一萬突厥騎兵緩緩向著來時的方向退去,很快便消失不見。空曠蒼涼的大地上,很快便只剩下了高興和阿史那庫合真兩人,若非地上的殷紅的鮮血和死去的突厥戰士,似乎一切都未發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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