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犧牲?」李三聞言,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煞白得嚇人,渾身如篩糠般顫抖著,若非手中緊緊攥著的長槍拄著地面,只怕他會立即摔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怕死,我也一樣。但我更知道,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要想活命,只有殺死面前所有的敵人。」鄭興輕輕地舌忝了舌忝嘴唇,淡淡地說道,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往無前,豁出一切的氣勢。
鄭興實際是高興所扮,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周軍攻伐平陽的戰爭。雖然沒有了張延雋的晉州,各方面都極其混亂,但畢竟地處邊境,軍隊的素質倒是比朔州強上不少。不過有三貴爪牙的地方,就算好,又能好到什麼程度。以高興的本事,再加上些許金錢攻勢,混進平陽城守軍中並非什麼難事。
李三渾身一怔,顫抖的身子安靜了不少,迷茫絕望的眼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東西。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長槍,努力挺了挺背,雖然心頭依舊恐懼和緊張,但卻終究不再如先前般六神無主,充滿絕望。
隨著腳步聲愈發震撼,綿延數十里,遮天蔽日的土龍下,十萬浩浩蕩蕩的周軍終于在平陽城外三里停下腳步。雖然還隔著很遠,但看著那黑壓壓一片的十萬人,感受著空氣中肅殺壓抑的氣息,平陽城二十余萬軍民心頭都甚是沉悶。
「海昌王到——」就在這是,一道長喝在壓抑的平陽城頭響起。
「參見王爺!」所有士卒一個激靈,臉色一緊,紛紛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看向剛剛攀上城頭的將軍。
這將軍約莫四時許,留著濃密烏黑的八字胡,身形微微有些發福,滿面紅光,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雖然他身上上位者的氣勢讓普通的士卒頗是敬畏,不過半蹲在人群中的高興卻是不屑地扯了扯嘴。
整個北齊能讓他真正欽佩的人屈指可數,但面前的邢台僕射(中央特遣政府副執行長),海昌王尉相貴卻還不夠資格。
在尉相貴身後,還站著一個面相清瘦的中年男子,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陰霾,身上的氣息也讓人暗暗皺眉。此人卻是行台左丞(政府秘)侯子欽,乃是三貴忠實的走狗,媚上欺下,貪生怕死,卑鄙無恥至極。
「將士們,皇上就在並州晉陽,頃刻間便能自晉陽發兵而來,所以你們無須擔心,區區十萬周軍又有何懼?」尉相貴環顧四周,大聲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我等為國建功,效忠陛下的時刻,本王希望爾等能夠奮勇殺敵,誓死守衛平陽!」
「奮勇殺敵,誓死不退!」尉相貴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劍,高舉頭頂,瞠目大喝道。
「奮勇殺敵,誓死不退!」城頭上斷斷續續響起士卒的附和聲,並且越來越大,最後更是連成一片,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氣勢頗為雄壯。
震耳欲聾的口號讓平陽城的士卒體內的熱血慢慢沸騰,心中的恐懼慢慢被驅散,低迷的士氣也提升了不少。
有兩個人卻是例外外,一個是高興,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看客,心頭如同古井一般沒有絲毫漣漪,深邃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傷感。另一個則是侯子欽,愁眉緊鎖,臉色陰沉,不知道的還當是他憂慮不久後的戰爭,但高興卻發現他不時瞟向尉相貴的眼神帶著怨毒陰狠。
「」的馬蹄聲響起,眾人向城下看去,就見自北周陣營中一員將領策馬奔出。很快,這員周軍將領便接近了平陽城,目力極好的高興也看清了他的模樣。此人胯下是一匹黑色駿馬,手中則是一柄長約一丈的鐵槊,虎背熊腰,面容粗獷,渾身殺氣騰騰,甚為威武。
恰好在城外一箭之地時,周將突然一拽馬韁,駿馬吃痛人立而起,他卻穩穩地端坐在馬背上,上身挺得筆直,沒有出現絲毫的晃動。
這一手控馬的技術就讓高興暗暗點頭,只一個前來傳訊的偏將軍都有如此本事,難怪歷史上北周能統一了整個北方。若不是宇文邕實在時運不濟,太過短命,楊堅只怕到死都沒有機會謀權篡位,漢民族也許真的會就此淪喪泯滅也說不定。
「誰是主事之人,請出來說話!」周將右手鐵槊斜指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平陽城頭的帥旗大喝道,語氣之中並無什麼尊重,更像是命令。
尉相貴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在親衛的團團護衛下來走上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城下的周將,寒聲道︰「吾乃大齊行台左丞,海昌王是也,何人在城下大呼小叫!」
「哈哈哈哈!」周將聞言一陣大笑,「你就是尉相貴,不過如此啊!」此言一出,臉色本就不怎麼好的尉相貴臉色更是鐵青,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張狂鼠輩,你欲何為,快快說來,如若不然,本王就不客氣了!」尉相貴咬牙切齒,冷冰冰地厲喝道。
「尉相貴,你家爺爺我名叫段文震,乃是柱國大將軍王軌將軍麾下先鋒將,此番前來正是要向你傳達我家將軍的話!」
頓了頓,段文震接著道︰「齊君倒行逆施,佞臣當道,朝綱混亂,民不聊生,如何有資格執掌這天下?尉相貴,你覺得憑借區區平陽城能夠抵擋住我大周三十萬大軍否?
「我家將軍說,只要尉相貴大人能夠開關請降,他不僅會對城中軍民網開一面,更會奏請我大周皇上,為你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呸!回去告訴王軌這廝,叫他盡管放馬過來,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破城!」尉相貴氣得三尸神暴跳,雙目憤恨地看著段文震厲聲咆哮道。
段文震一臉笑意地仰首看著尉相貴,和氣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還望尉相貴大人你考慮清楚些,畢竟機會只有一次!」說到這里,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一臉嚴肅地道︰「尉相貴,半個時辰後如果你還負隅頑抗,就休怪我家將軍下手無情!」
「放箭!」回答段文震的則是尉相貴冷到極致的命令。不過段文震來時便測算好了距離,看著城頭上射下的羽箭無力地墜落在面前兩米遠處,他不禁嘲諷,放肆地大笑道︰「尉相貴,洗干淨脖子,等著你爺爺來砍!」說完,他一抖馬韁,轉身即走,毫不拖沓。
「哇呀呀,氣煞本王!來人,隨本王出城去斬了這賊廝!」尉相貴暴跳如雷,紅著眼楮憤怒地咆哮著。
「王爺息怒,息怒!」
「王爺請冷靜,切莫中了敵人的奸計!」尉相貴周邊的齊將紛紛勸阻起來。
因為晉陽距離平陽不遠,所以他們心中並不如何恐慌,也明白敵人的目的就是激怒尉相貴,逼他出城一戰。一旦城門開啟,周軍騎兵趁勢殺來,到時候平陽是否能夠保全,沒有人敢保證。最好的方法就是依托城池固守,等待援軍的到來。
尉相貴也只是一時氣怒攻心,被眾人勸了一陣也恢復了理智,更何況讓他出城一戰,他還真沒有勝利的把握。
「侯大人,這里的消息送往晉陽了嗎?」尉相貴深吸口氣,轉身看著侯子欽,低聲問道。
侯子欽一臉恭敬地道︰「回王爺,已經派人送出去了,您就放心。平陽錢糧物資充足,足夠我們支撐兩月之久,更何況我們只要固守四日,並州援軍就能到來,到時候平陽之圍得解,周軍也一定必敗無疑!」
尉相貴暗自舒了口氣,點頭道︰「如此就好,幸苦侯大人了!」
侯子欽連忙謙虛︰「職責所在,不敢居功。」不過他眼眸深處卻一抹淡淡的得意與陰狠。
半個時辰的功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度征戰的雙方來說卻過得極其漫長。心頭或緊張,恐懼,激動,興奮等情緒,甚是復雜難明。
「嗚——」
「咚!咚!咚!」
伴隨著淒厲的號角聲響起,沉悶的鼓聲再次敲響,節奏也由初始的緩慢低沉變得急促而高亢。
「啪啪啪」的腳步聲響起,連綿數十里的周軍再次向前推進,看著不斷縮小的包圍圈,平陽城頭的所有人呼吸都急促紊亂起來。戰爭的氣息愈發濃郁,氣息也愈發壓抑起來,就連靈動的風似乎也被肅殺的氣息迫得靜止下來。
「殺!」
當周軍來到最佳的重逢位置時,一聲齊聲的,驚天動地的吶喊,刀盾手便在投石車,弓弩手的掩護下,扛著雲梯,樓車,撞城車等攻城器械發起了第一波的攻勢,正式來開了周武宇文邕第二次伐齊的序幕。
……
並州,祁連池。
「報——」
高阿那肱擰眉不悅地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渾身大汗淋灕,一臉疲憊的驛馬道︰「何事?」
「啟稟大人,周軍十萬兵馬圍困平陽城,平陽岌岌可危,海昌王大人請求支援!」
「如此小事也要驚動陛下,尉相貴果真如此無能?」高阿那肱眉頭緊皺,一張白淨的胖臉霎時黑了下來︰「邊境軍隊偶有摩擦乃是常事,竟然如此大驚小怪!陛下如今正歡暢,豈能因為如此小事影響心情?!回去告訴尉相貴,叫他大膽迎戰,區區十萬周軍又有何懼!」
驛馬雖然心中不忿,但畏懼高阿那肱的凶狠,只能忍氣吞聲,諾諾應聲地離去。
一個上午,總共有三趟驛馬前來奏報平陽軍情,但都被高阿那肱呵斥回去,直到晚上,又有平陽使節前來,報告說「平陽已經淪陷。」高阿那肱才將此事稟報給高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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