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已入夜。
楚煌看了看床邊的西洋鐘,算來已經是亥時。前古社會,人們大都雞鳴而作,日落而息,對時間沒有特別精確的必要,雖有漏壺、日晷,也不過止于刻而已。
近代商業興盛,西人乃發明鐘表,分秒必爭,于此也可觀社會之演進。
孟浩然有詩曰︰「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又有古語說,「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人事有代謝’可謂言古今之變化,‘無古不成今’又可謂言古今之不變。
昔年,秦始皇一統六合,自以為功過三皇,德兼五帝,焚毀六國古史,使萬民皆以法為教,以吏為師,以為秦朝即是從古以來最好的朝代,以後可以君天下真至萬世,不管人們信是不信,只顧自己深信不疑。結果,張良尋了一位大力士,趁著始皇巡幸至博浪沙,以一百二十斤大鐵錘將其坐駕砸的粉碎,雖是誤中副車,卻把始皇帝嚇得一命嗚呼了。不久,陳涉首義,劉邦、項羽戮力同心,遂滅秦族。
到得大漢承平,諸儒千方百計復原古書,才發現上古三代才是理想的社會,強秦卻為暴政之蒿矢。此固當時百姓心知其意,敢怒而不敢言者也。
楚煌發了會兒呆,正在無聊賴時,卻听的‘畢剝’敲門聲響起,「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楚煌上前拉開房門,一道女影飛快擠了進來,「怎麼是你?」那女子身穿黃衫,面罩輕紗,卻是張無缺之妹,有‘智多星’之稱的張淺語。
「楚公子,莫非你要裝作不認識我?」張淺語悠然笑道。
楚煌皺眉道︰「你可是馬上就要成為鷹愁崖的少夫人了,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獨處一室,若是被人撞見,只怕你我免不了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我拜訪一下朋友,又礙著別人甚麼事了。」張淺語尋找椅子坐下,瞅著楚煌道︰「那日在桃源谷大戰妖族六君,我也算為你施過援手,難道你不該請我喝杯茶。」
楚煌笑了一笑,便去桌上拿了茶壺,倒了一杯,放到張淺語身旁的幾案上。
「有一件事,公子或許還不知道,說來咱們還真有幾分淵源。」張淺語輕啜了一口,接道︰「你的幾位結義兄弟現已加入了我黃天軍,還有你那位叔父,大名鼎鼎的楚莊王,如今也在我小狄天王麾下效力。」
楚煌臉色微變,淡淡的‘哦’了一聲。
「你可能還有些不信。待我細說與你。」張淺語娓娓道︰「我軍征騎四出,無往不克,近日更有煙冥鎮的中天莊莊主任廣圖望風影從,此人乃是綠林豪杰,游俠魁首,小狄天王封他為南王。竹谷六友都是任廣圖生平好友,當時便同襄盛舉,順時風、財生主更是甚有勇略,攻城略地,功勛卓著。」
楚煌默然不語,當日桃源谷外分手,竹谷六友確曾說要到中天莊做客,若是任廣圖真的揭竿而起,六友只怕也難以獨善其身。
「先時咱們為了飛熊寨斗死斗活,你們挫敗我的計謀,我還曾心有不甘。」張淺語瞟他一眼,輕聲一嘆,「誰知須臾之間,主客易手,楚莊王伙同盧追星、萬荻花揭起反旗,霸佔了飛熊寨,遙奉我黃天軍號令,又和任廣圖合兵一處,直殺向臨安城去了。蘭澤王苟延殘息,只怕這回是在劫難逃。」
楚煌輕哼道︰「張小姐夤夜到訪,就為著跟我說這些?」
「你先前幫著孫茗防守飛熊寨,似乎交情不俗。」張淺語道︰「這次她棄寨而逃,不但未受貶黜,反而得以監察天河四郡。如今咱們也算同仇敵愾,天河四郡落在鎮南侯手中,對建業威脅極大。公子若能結好孫茗,將四郡的江防圖盜出,定然是大功一件。」
「我跟孫茗只是朋友之交,江防圖這般重要的東西,定然看管極嚴,她豈會給我可乘之機。」楚煌隨口敷衍道︰「況且,我並非貴軍將領,談何功與不功。」
「大景官吏蠹甚,民心喪盡,已是不可挽回。」張淺語輕嘆道︰「如今群雄並起,宰割天下,力多者勝,戰勝者王,公子兄弟叔父都投在我軍帳下,你不與他們共事,難道想刀兵相見?」
楚煌搖頭道︰「我志在修道,不問世事,小姐要建功立業,還是另請高明吧。」
張淺語听出他有逐客之意,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那位赤飛江公子,我覺著好生面善,不知他是哪里人氏,蹁躚小姐一往情深,但願能琴瑟和諧才好。」
「你想怎麼樣?」楚煌面色一沉,赤飛霜曾是黃天軍將領,張淺語只怕並不陌生。
「孔莊主大破惡怒二將,我軍師帥赤飛霜臨陣投敵,不知所蹤。我見這赤飛江樣貌秀美,又聞他同是以金棍作為兵器,心中已然存疑。只那赤飛霜是赤鶴族人,背有羽翼,這是一點不符。我又想起惡將但邊生曾說他和赤飛霜大戰數十合,曾懲創于她,重傷于翼。這樣一來,便八九不離十了。」
張淺語抿嘴笑道︰「我倒是沒有見過赤飛霜,剛才貿然一試,這中間果有蹊蹺,不然以公子的城府,何以會沉不住氣。」
「你倒底想怎樣?」楚煌見她如此詭詐,心中暗暗警惕。
「你幫我取天河四郡的江防圖,我不但幫你們保守秘密,還會為你們遮護。」張淺語笑吟吟地道︰「公子覺得這樣可算公平?」
「張小姐,你太自以為是了。」楚煌冷冷一笑,擺手道︰「你還是自便吧。」
張淺語微微一怔,眸中露出疑惑之色,旋又笑道︰「看來公子是想賭上一賭了?淺語若被你虛聲嚇退,豈不枉負了智多星之名?退一萬步說,我又何須向莊家父女挑明呢,只要旁敲側擊,讓其疑竇自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得,即便我輸了,仍是坐穩了少夫人之位,若是公子輸了,你們勾連起來,讓赤飛霜易釵而弁,向蹁躚小姐騙婚,這居心何在呀。」
楚煌眉尖一挑,手掌一翻,暗中凝起金砂,呼的一聲,飛身向張淺語抓去。炙氣沖面,張淺語微吃一驚,只覺一股火炙之力逼人而來,連忙屏氣斂息,掠身飛退,衣袖一甩,一道銀鏈擊射出來,飛打楚煌面門。
「來得好。」楚煌側身微讓,出手如電,將銀鏈抓在手中。
「你竟敢以肉掌格擋我的八門玄機鏈。」張淺語氣極反笑,這‘八門玄機鏈’雖不如十三神兵名聞遐邇,卻也生具通靈,變化莫測。隨手一抖,銀鏈宛如靈蛇一般,驀然伸展起來,順著楚煌手臂極速攀上,須臾又繞著肩膀纏繞而下,將他由頭至腳纏裹其中。
「楚公子,你自忖修為遠勝我嗎?竟然想殺我滅口。」張淺語揚了揚柳眉,意有不屑。
楚煌淡淡一笑,略一觀想,眉心現出一道金線,霍然洞開,‘砰的’打出一道神光,乃是世間兵氣所化,無堅不摧,張淺語不妨有此,被那神光打中手腕,不迭縮手。
「破,」楚煌暗馭‘北溟接引術’,銀鏈上的靈力一泄千里,倏倏縮了回去,楚煌一把揪住銀鏈,反手一甩,北溟神力倒貫,也如張淺語方才所施一般,銀鏈急竄而起,反將她纏了幾纏。
「你……你怎麼會我的‘天織術’」?張淺語又驚又訝,瞪著楚煌咬牙切齒。
‘北溟接引術’原本就是‘瑯環仙苑’鎮派神通,善能駕馭各種靈力。楚煌一運此功化掉銀鏈上的靈力,便對張淺語的‘天織術’有所心悟,雖然只有三分形似,張淺語陡失倚仗,斗志全失,哪里能夠分辨。
「怎麼樣,張小姐,你可心服?」
「雕蟲小技,若非你突施暗箭,我豈能被你所算。」張淺語怒哼一聲。
「你想置我于死地,難道我還需對你退避三舍,再排兵布陣。」楚煌搖頭失笑,抬手在她‘肩井穴’戳了一下。張淺語悶哼一聲,陡覺一縷勁氣透體而入,將她經脈截斷,登時道息不暢,難以提聚元力。
「每次見你都戴著這勞什子面紗,難道你臉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缺陷?」
「你才見不得人。」張淺語怒目而視。
楚煌輕哼一聲,伸手把面紗扯了下來。只見她瑤鼻挺直,紅唇溫潤,不但一掃冷漠之感,更憑生幾分風嬌水媚。楚煌大感意外,頓時訝了一訝。
張淺語微微一呆,神情微微失措,遂即俏臉漲紅,怒氣勃發。
楚煌捉起她巧俏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張淺語大驚失色,紅唇緊緊抿住,一邊拼命掙扎。
楚煌伸手撫著她的烏發,狡黠一笑,用力吻住她的櫻唇。張淺語‘咿唔’兩聲,被他吮吸的渾身火熱,腦袋里亂轟轟的。無奈雙手被綁,用肩頭在他胸口攘了幾下,楚煌環住她後背一按,倒像**似的。
再糾纏片刻,張淺語漸漸不敵,紅唇微啟,便被楚煌乘虛而入,不停啜吸她柔女敕的小舌。
「楚煌,你到底想怎麼樣?」
良久唇分,張淺語粉頰紅透,又嗔又惱,嬌軀微微顫抖。
楚煌舌忝了舌忝嘴唇,冷笑道︰「先奸後殺。」
「你……惡棍,你有種現在殺了我。」
張淺語破口大罵,不妨渾身一麻,悶哼一聲,卻是胸前尖挺被楚煌抓在手中。
「難道你想讓莊氏兄弟跑來看看我是怎麼弄他娘子的?」
「姓楚的,我不會放過你的。」張淺語銀牙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