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暖和宜人，透過咖啡廳同色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灑落一地的光輝，遠遠走來的侍者將泡好的咖啡在兩人面前放下便輕輕的退到一旁，攪著香味濃郁的咖啡，那緩緩上揚的霧氣，恍惚中微微蘊濕她的眼。
「那個孩子真是瑞麟的？」一路上，程母緊鎖的眉頭似乎就沒松過，小浩軒的事給她的震撼太大，她無法想象他的兒子和眼前這位女子居然有著那麼多前因後果的糾纏。
當一聲，湯勺踫了聲瓷杯，發生清脆的響聲，慕汐的心一緊，隨即對上程母求解的眼神，便點了點頭「嗯。」
「那，這麼說，你們早就認識了？」
手心的勺子越攪便越亂，索性丟到一旁的托盤上，她緩緩道「伯母，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這件事，不過，婚禮上發生的事確實是逼不得以，我知道是因為我，程先生和雪莉小姐才無法順利結婚，這件事我會和雪莉小姐解釋清楚。」
程母嘆了口氣「孰是孰非太混亂了，慕汐，我隱約知道是瑞麟對不起你，是不是？」
「伯母，我和他之間不是您想象的那樣子。」慕汐急于解釋，或許程母是真的把他們想象成了那種關系，可是她知道有的時候卻是越描越黑。
「慕汐。」程母握住她的手背「若真是瑞麟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伯母，一切都過去了。」太陽光經過玻璃窗的稀釋已然轉為淡淡的鵝黃色，透徹在程母雖年逾半百卻依然細致光滑的面頰，她唇瓣蕩起的慈愛與溫馨便如同這春日的陽光，給人莫大的心安。
從咖啡屋出來，本是極好的天氣恍然間變了臉，烏雲滾滾不斷從天際而來，像是頃刻間便會下起大雨的混重感，果然，還未走出幾步，豆大般的雨滴便從頭頂落下，慕汐一路小跑至站台，步子站定，雨勢便恍若開了閘了江水一涌而下，瞬間瓢潑起來，雨水拍打著地面濺起的雨滴狼狽的淋濕路人匆忙的腳步。
她等了片刻，卻是等不來一輛計程車，左顧右盼下，銀白色的奧迪A8印入眼簾，她驚訝的看著車子緩緩的在站台前停下，搖下車窗，她看見方志謙那張英俊的臉龐。
「上車！」他喚著驚愣的她。
車子駛動，輪胎轉起的圈子帶起一排雨水四處亂濺，她輕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只是開著車瞎轉，沒想到居然可以踫到你。」他臉色漸漸凝重「其實，我見過伯母了，她把事情都告訴我了。慕汐，現在我才知道，我竟然是那麼不了解你，這麼些年，你一直背負著那樣巨大的壓力，而我，卻無法幫你分擔什麼。」
他的側臉緊繃，下巴堅毅的線條微微輕顫，語氣里滿是自責與訝異過後的心疼。如今就算是她故意隱瞞不說的往事，他竟一點也不在乎，只是深深的責怪于自己，他總是那樣的為她著想，寵著他，愛護著她，生怕她受了委屈，可是，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他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此生能夠得到他的疼愛，她已經滿足艷羨了。
意識到車內的氣氛凝重緊窒，他望向她，見她淚眼朦朧，心底下更是無法言語的痛楚，車子緩慢停靠在路邊，他伸手擁住她，將她抵著自己的胸膛，那里是距離心髒最近的地方，是他唯一能給予她的溫暖港灣。
「志謙。」她輕聲喚道。
「嗯。」他輕聲應答，兩人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段曾經互相攜手的歲月，只是他們都懂，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謝謝你！」
他看著她自他懷中離開，眼角還有眼淚殘留，便伸出指月復輕拭「傻瓜，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輕輕搖頭，她望向窗外，天氣一片陰沉，濃密的烏雲透著訝異「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既然帶走孩子，那麼是否表示他在意這個孩子，要這個孩子呢？那麼她該怎麼辦？嘆了口氣，她看著他「我想去醫院一趟。」
這場雨來得突兀，也來得急勢洶洶，這在如此溫和的春季是很難看到的，縱使是連綿不斷的大雨，門診部依舊是熱鬧得人滿為患，每分每秒，何時何地都會有人生病。這里對她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曾幾次在昏迷中被送進來，多少次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眼楮所觸只能是單調哀涼的白！
相較于門診部的喧嘩，住院部卻是安靜得冷清，走過長長的走廊，她深呼吸了下，伸手一推，跨入病房。
病床上的人依舊沉睡著，她的面色已不像之前在婚禮上的那樣紅潤，這會兒蒼白得厲害，呼吸沉重，雙眉緊蹙，也許在夢里也有不堪的噩夢叨擾她。方才在與程伯母分別前，她告訴她，雪莉在婚禮上昏倒了，說是受了刺激，體力不支，便留在醫院靜養，而造成她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卻是她。她明白，伯母是要幫她舒緩心底的愧疚感，她與雪莉之間的隔閡恐怕是今生都無法理清。
「你來干嘛？」思緒飄忽間，雪莉已經醒了過來，雙眼凌厲的瞪著她。
慕汐走近幾步「對不起。」
「什麼？」她冷冷一笑「搶走別人的老公，一句對不起就完了？那麼，我殺了你，在跟你道歉，行嗎？」
她蒼白的小臉盡顯嘲諷，慕汐看著她，發現她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盈盈亮亮的「我知道你很恨我，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請求你的原諒，但請你相信，我絕沒有要搶走他。」
「相信？你要我如何相信？」她忽而激動了起來「他那樣對你，你呆在他身邊那麼久，你就真的沒有感覺？」
收回自己的目光，低頭，慕汐呆愣的望著光可鑒人的地板，那里的影子模糊不清，望不明，看不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恨他了？
走廊上傳來了皮鞋蹬地的腳步聲，慕汐抬起頭，便看到他緩緩走進來，而上一秒，她還在思考他們之間的事情，心底似被風兒略過般起了波瀾，她移開目光，不在和他對望。
「你終于出現了。」雪莉望著他冷峻的側臉，記憶里，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笑了，雖然他並不是個面相溫和，溫文爾雅的男人，但是只要討得他的歡心，他也是不會吝嗇的對著她，給她一個暖人的笑容，可是，如今，她卻只能看著他冷著一張臉，就算是即將成為新娘子的她，亦是沒有那個榮幸。她幽幽一笑，淚珠順著臉龐滑落，沾濕枕巾。她終究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屋內的氣氛微妙，他們三人相處一室的場面相當詭異，空氣中仿佛有隨時即將爆發的威力。他緊鎖著眉，出口的話宛如一池冰水「皓皓在別墅等你。」
她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他已經移開眼，不再看她。
「那你好好休息。」就算她並不領情，當她如空氣般，她亦不在意，輕輕掩上門，總算離開了那樣緊窒迫人的空氣，她穿過長長的走廊，下了樓梯，已然看到阿亮等在門口，他見她下來，一邊招呼致意一邊打開車門，請她上車。
她亦不反對，邁開步子上車，不過是十幾分鐘的車程，車子已經駛進了明湖別墅，就算是春去秋來，人非昨日人，事非昨日事，但這里的一切依然如同離開時一樣，絲毫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