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你才是個怪孩子……
又忍不住抽泣起來,你不是我驛哥哥,干嘛搶他的台詞……
淚光模糊,似乎穿過許多年的時光,看見年幼的我踮著腳胖胳膊舉著一只死螳螂嚇唬其它的小姐妹,那個男孩把我摟住,也是這樣溫和地說著︰「女孩子怎麼也喜歡玩蟲子,你是個怪孩子麼……」
數年後,我們都長大了,我牽著聶勝武的手驕傲地站在他面前時,他苦笑著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原來是這樣,你這個怪孩子……」
可是眼前這個說我是怪孩子的,不是他,只是和他長得驚人的相似而已……
我頭疼,疼得好厲害,只能小聲囁嚅著︰「是天生的,又怎樣……你也要殺我麼……」
關于我頭上這對角,在萬花樓時我就曾特意編了個瞎話,說自己是被人販子從小拿獸牙植在我頭頂,想把我養成小龍女賣,我把手術過程描述得血肉橫飛淒慘無比,那幫女人們同情得眼淚鼻涕一把把,可現在,面對這張熟悉的臉,我卻連撒謊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面上神色平靜,就像沒听見我剛才說的話似的。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您在這里!當心,那個是周大官新收的丫頭,不小心讓她跑出來了,野的很,千萬別傷著殿下……」
洞外有腳步聲踢踢塌塌跑進來,正是剛才追我的那個小公鴨嗓子,一見這少年,趕緊跪下磕頭。
那少年一拂袖站起來身來,不動聲色地把掌心里的兩只小角納入袖中,說道︰「周家哥哥收的丫頭怎麼隨便帶進宮來呢?還弄得如此狼狽,若是沖撞了父皇和大娘娘,周家哥哥豈不又要頭疼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暖,讓人听來如沐春風,明明是責問,卻說得雲淡風輕。
我雖然疼得昏昏沉沉,但也听出來了,什麼父皇、殿下的,敢情這位就是太子,我確實被賣進了宮,剛才那心狠手辣、肥頭大耳的大公鴨,估計就是個大太監,難怪這麼忌諱人家說切小雞雞。
救命得靠大BOSS,若被那死太監抓回去,肯定是沒活路了,我掙扎起來,卻又摔倒了,只好歪在地上,拽著少年的袍角苦苦哀求,一張嘴卻喊成了︰「驛哥哥,救命,救救我……」
那小公鴨嗓太監急了︰「大膽,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諱!」
「本王讓她這麼喊的!」他的聲音突然有了一絲不耐煩,調門一高,那清冷的質感又回來了︰「回去告訴懷政,這個女娃本王留下了,稍後讓他來資善堂一趟!」
「還能走麼?」他抱起那只肥兔子,回身沖我微微一笑︰「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好扶你,若是還能走,就跟我來……」
那小太監卻跪著挪過來哭喊道︰「殿下,這女孩是大官新買內眷,並非宮中女侍,殿下你不能留她啊……」
「內眷?」他笑了︰「周家哥哥好逸致啊,他既然能把人帶進宮,就自然有辦法把人留下,總之我要這個女女圭女圭!」
听這小太監說話的語氣,這太子殿下怎麼這麼沒威勢,連個小太監都敢跟他磨牙……不過,他既然說了要我,我應該安全了吧……這狹窄的山洞擠了三個人,裝得滿滿當當,連空氣都變稀薄了,我,我都喘不上來氣了,他們還在說什麼啊,他們的聲音怎麼變得嗡嗡的,光線怎麼越來越暗、越來越黑……
好黑,四處都是這麼的黑,那黑暗濃重得似乎要把一切都吞噬進去……在黑暗中,她閃爍的紫眸如同火在燒,銀發繚繞,紅裙飛舞……她是誰?她在對我說話麼……
「女娃……女娃……」
女娃是誰?女女圭女圭麼?好吵啊,干嘛一直對著我吵……
「這女女圭女圭是太子新任伴讀,還勞煩曹姑姑好生照顧……」
「太子已來看了兩次了,奴婢自當細細照應著,只是這丫頭頭頂傷勢甚重,連皮肉都去了兩塊,不知是何物所傷?」
「嗯,哈哈,女女圭女圭新入宮,好奇的很,四處亂轉,結果在萬壽殿被掉下來的琉璃瓦砸著了……哈哈哈……」
是哪個混蛋編排我,我哪有那麼笨,被瓦塊砸著頭!
費力地睜開粘滯的眼皮,又吃力地轉過脖子,透過那層薄薄的紗幔,站在我床邊,與一位宮裝打扮的中年女子說話的,正是那個肥公鴨嗓子——那個小太監叫周大官的人!
我哆嗦著嘴唇想說話,可嗓子干渴,愣沒發出聲音,只是哼哼了幾下,可已經驚動了交談的兩人,那死太監趕緊讓那位曹姑姑去倒水,肥白的圓臉上堆滿了笑意,撩開紗幔對我說︰「凌月丫頭醒了?你父親張士宗已經得到消息,過幾日便進宮來看你!你且好生養傷,傷好後再陪太子進資善堂讀書。」
凌月?他怎麼知道我前世的名字?!我父親張士宗又是誰?太子伴讀?我暈過去一回醒來就成了這麼個身份?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血氣上涌,一句怒罵嗆到了喉嚨里,半天作不得聲,卻看到周胖子借身體擋住那位曹姑姑的視線,沖我擠了一下眼楮,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想保小命,休要胡言亂語!」
喵了個眯滴,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老娘我手刃你這個死變態大太監!
恨得牙根直癢癢,頭又疼了起來,抱著腦袋直哼哼,這個姓周的可能是受不了我那殺人的目光,很快就告辭了,但要留下那個把我買回來的叫小康的太監幫忙照顧,被曹姑姑回絕了,走時他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笑得我一陣惡寒。
送走周太監,曹姑姑又打發一個小丫頭去通知太子,然後坐到床邊繼續給我喂食蜜水,我一口口咽下,目不轉楮地打量眼前這個中年美婦,她身著紅衫翠裙,衣飾並不華貴,但很是端莊得體,眉宇間十分和善,幫我喂食喂水時,臉上一直都帶著微笑,剛才那個死太監稱呼她為曹姑姑,對她也頗為尊重,那這位應該是個有些身份地位的大宮女吧。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肆無忌憚了些,那美婦突然笑了︰「丫頭現在覺得如何,可算精神了些,剛才昏著的時候又哭又喊,好生嚇人呢。」
我小聲回應︰「多謝姑姑照料……」
她伸手撫著我頭頂傷口,問道︰「可還疼麼?周懷政那廝真真心狠手辣,你父親畏其權勢,定是敢怒不敢言,若你曾祖還在,又怎會讓你受這等苦楚……」
眨著眼楮不知道咋回答,天哪,好混亂啊,什麼父親、曾祖啊,誰來給我解釋一下啊,還有,為什麼那個太子長得這麼像我驛哥哥呢?小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小武?武曲星??咦——武曲星,武曲星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