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鄭奇習慣性早起。天剛蒙蒙亮,太陽也只是露出了一個小頭,不過根據天氣情況判斷,今天估計會是一個好天氣。鄭奇站在院子里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體,過了一會兒,身後的門打開,何惜梅從里面走了出來。
「怎麼你每次都起那麼早?」何惜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走了過來。
「習慣了,活動一下吧!」鄭奇笑了笑,其實他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會時刻保持著警惕,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即醒來,這也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吃過早飯之後,鄭奇和何惜梅在周圍的村子里逛了逛,這里說是歸東撢邦管轄,但其實附近的毒梟一大把,根本沒有軍隊能夠約束他們。而且這里處于南北佤邦的中間,三國交界的上方,來往的人員也比較復雜。
雖然高調禁種,但這里依舊隨處可見一些賣煙的小販。周圍聚著一群人,大家都在商討著價格,或者談論著一些新鮮的事情。鄭奇還沒見過真正的鴉片買賣,好奇之下,他拉著何惜梅走了過去。
其實鴉片也就是黑乎乎的一塊,用幾張牛皮紙包著,巴掌大小一團,看想去就像一坨干掉的牛屎一般。除此之外,鄭奇看不出它的任何特別之處。但就是這團牛屎一樣的東西,卻能從中提取出世界上最危險,最具誘惑力的東西來。而這些東西的根源,就是眼前這幾個衣衫破破爛爛的農民,甚至比國內一些偏遠地區的農民都不如。
有幾個看樣子是外地商販的人拿出了一小疊人民幣,鄭奇估計有著一兩千塊錢,只見那名小販樂呵呵地把一大團的鴉片放到了桿秤上,那種很老的桿秤,還吊著一個大秤砣。他小心翼翼的稱量著,就是這一千來塊錢,就幾乎把所有的鴉片都買完,簡直比廢鐵貴不了多少,真讓鄭奇費解。
「這里就是這樣,這些小商販們為了自己的生活,不得不種植這些東西。然而,他們所賣出去的這些東西是不足其它地區價格的五百分之一,就是這麼便宜,就是這些無知的農民為了獲得一個養家糊口的超低價格把世界上幾乎近百億的毒品種植販賣出去。和其他毒販相比,不得不說,他們實在是可憐!」何惜梅搖了搖頭,對鄭奇解釋了一番。
鄭奇看了那名欣喜的小販幾眼,也許這筆錢對他來說很重要,也許能讓他過上一個月的好生活。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些東西經過倒賣和提純之後,價格恐怕會翻上幾百倍,又會讓世界各地增添不少上癮的人群。鄭奇不禁覺得有些悲哀,不知道是悲哀他們的貧苦生活還是悲哀他們在無知中所制造的這些東西。
「我們走吧!」鄭奇離開了這里,這些內幕讓他對這些人有些同情,不過他不想多呆在這里,他的內心估計還有著最後一塊淨土。
「轟!」
一聲震耳的炸響,徹底打破了這里的寧靜,連地面都跟著震動起來。鄭奇和何惜梅同時把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接著又是幾聲炸響,似乎是迫擊炮彈轟擊的聲音,接著又傳來了機槍隱隱約約的轟鳴聲,整個空氣都跟著震蕩著爆炸的回音,一股刺鼻的硝煙味順風吹了過來。
周圍幾個人歡呼幾聲,沖了出去,似乎是去看戲。鄭奇看了何惜梅一眼,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她笑著說道︰「你想看就去呀,我陪你。」
鄭奇拉著何惜梅跟著那群人,穿過了幾條街道,然後走出村子外邊,來到里炮擊聲很近的地方,然後爬上了一處大約在兩三百米高的山坡上。此刻山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嘴里議論紛紛著,甚至有人爬到了樹上,拿著望遠鏡在觀測。
鄭奇站在了山頂,往前邊看去,大概在三四百米的地方升起了一團黑霧,接著又是幾聲炸響,樹叢里面又冒出了一團團的煙霧。而這時候,周圍出現了一大批拿著槍和扛著RPG火箭筒的軍隊沖了出來,他們身後就有著一個小村莊,看來他們是那里的人。
「轟!」的一聲炸響,炮彈在人群中炸開,鮮血殘肢四處飛濺,還有一個被炸斷腿的人躺在了地上,他看著下半身消失不見的雙腿,兩只眼楮瞪的死死的,驚聲尖叫著。他在地上掙扎著爬行,又有一顆炮彈呼嘯著降落在了他附近,等到煙霧散去,地上只剩下了一團碎肉,再也見不到剛才那個掙扎的人,連他的驚呼聲也隨之消失不見,旁邊唯一留著的一只染血的鞋子證明著剛才這里存在著一個人。
山頂上看戲的人群一陣驚呼,隨即又有說有笑地討論起來,鄭奇看了他們幾眼,從他們臉上看不到一絲同情,反而是旁觀者般的冷漠,對于近在眼前的生死,他們認為這是一件精彩的事情,還時不時伴隨著歡呼。
麻木的民眾!這是鄭奇對他們的第一個印象,在「槍桿子出政權」的這片區域,民族武裝和叛亂時刻存在著,戰爭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的名詞。誰有錢,誰就能組建軍隊,誰也就能霸佔更多的地盤,種植更多的罌粟,從而更加的有錢,軍隊更加的多,霸佔更多地盤……一個非常恐怖的循環,真真切切的道出了這塊區域的局勢。
鄭奇繼續看著,對面方向跑來了一群軍隊,統統一起扛槍上陣。最終雙方的人近距離接觸起來,槍聲連綿不斷,不時有人倒下去,不時有人驚呼著後退。幾發炮彈打來,人群中,樹叢中又傳來了幾聲驚呼,進攻的軍隊沖了過來,對著那些受傷倒地或者跪地投降的人沒有一絲憐憫,提著步槍或者刺刀,對著那些人身上猛戳幾下,他們只來得及痛呼幾聲,在地上抽搐幾下,然後表情定格,永遠的離開。
而且鄭奇看到軍隊里面有老有幼,年齡段間隔非常之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扛著機槍就沖了過去,然後被子彈打中,倒在了血泊中。幾名年紀在十四五歲左右,拿著一把幾乎和他們一樣高的步槍,他們從後面跟上來,槍口對著那些倒地沒死的人連開幾槍,鮮血噴到了他們還帶著一絲稚女敕的臉上。不過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到害怕,反而是一副興奮的神情,甚至有人用刺刀把敵人開膛破肚,一副不亦樂乎的樣子。
隨後傳來「咻咻咻」幾聲,幾發迫擊炮轟在了這個位置,那幾名前一秒還在歡呼的少年在煙霧和火光的籠罩下,瞬間就變成了一團碎肉,地上殘留了一個還在冒著青煙的大坑,空氣里傳來了硝煙和鮮血混雜的味道,聞到了讓鄭奇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動。
過了好一會兒,戰斗似乎結束了。不過前方的道路上,哪里還看得到一絲泥土的顏色,統統都是血紅一片,就連路旁的樹木都變鮮血染紅,好像被人在空中用紅色的涂料揮灑一樣,紅色的地獄,看著讓人心驚。
隨後一隊隊軍車開了過來,擠進了前方那個村子,接著又傳來了稀稀拉拉幾聲槍響,車隊開始返回,鄭奇看見後車廂上蹲著痛哭的都是女性,沒有一個男人,甚至還有不少年幼的女性。
「政府軍這幫禽獸,連這麼小的女孩都不放過!」何惜梅看著那幾輛軍車,咬牙罵了一句。
通過旁人的議論,鄭奇知道這是一場軍政府針對同盟軍的剿殺活動,而更深的一方面,似乎在警告著南北佤邦。這次政府軍勝利了,他們把所有的男人都殺掉,老幼一個不留,只把女人帶走。她們今後的生活無法預測,或許會成為一些人的玩物,或許會在試圖逃跑的時候被殺死,反正她們以後的生活將會是悲劇性的。
看著一旁氣憤的何惜梅,鄭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到那些死了男人,死了爸爸的女人、女孩痛苦而無助的神情,他心中不由得一緊,抓住了身旁女人的手,緊緊地抓住,心中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