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轉多雲 01.

作者 ︰ 耿森

01.

當眼看著日歷離九月一號這個萬惡的日子越來越近的時候,我終于發現這個退休前最長的休假要畫上句號了。北京九月份的天氣,從來都包裹著一種濃濃的怪異,既說不上它有多熱,可也真不能算它冷,就是在這種陰陽怪氣的天氣里,我拎著足足裝了四個民工用編織袋的家當跟爸媽一起到了這所大學,雖然說咱不算是「嬌生冠養」的掌上明珠,但也從沒自己離家生活過那麼長時間,所以這一上了大學,老太太恨不得把這四年的東西一下都給我揣進口袋里,于是最後就形成了這樣一幅農民工春節回家過年的美麗畫卷……

這所以廣告學為主的大學就建在昌平這片風景如畫墳圈成堆的遼闊土地上,剛剛踏入這所校園的時候,不知道哪放出來的校園廣播告訴我們這些初來乍道的新生們大學生活必備的用品,然後轉眼看了看我這四個整齊的大麻袋,我終于知道其實他說的那些不過都是浮雲,家長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大的熱情給你拿上最全的東西。

真正仔細來看看這所校園的時候其實景色倒也不錯,雖然不像城里的學校設施那麼完善,不過至少還佔了個野趣兒,不大的人工湖,遠處的小山,不時映入眼簾的涼亭和一片片的灌木群,雖然說這地方因為正在大興土木所以有那麼點暴土揚煙,不過在城市里居住久了來這玩玩也是不錯的,尤其是在看到了那個碩大無比的橡膠跑道和兩棟樓之間無比寬闊的大草坪的時候,我終于知道其實郊區也有郊區的好處。

報道注冊的時候看見我們那成熟性感的班助著實讓我一度以為她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後來才知道其實她不過是大二的學生,好吧,大二……一個穿著低胸職業裝和高跟*襪的大二女生,你讓我這個穿著牛仔跟T恤的小女子情何以堪呢……從她手里拿到宿舍鑰匙和一張接下來的安排通知以後我跟爸媽又拎著四大口袋啟程了。好在這次多了位校園志願者,要不非得把我們仨人累吐了血,話說這幫我提包的小伙還真有那麼點英俊瀟灑,雖然不算太高但卻顯得挺拔,那老實里透著點頑皮的勁還真有那麼點小誘人。

當我跟爸媽一起走進女生宿舍的時候欣慰的看到了四個床鋪和一台掛在牆上的電視,床鋪上邊用來睡覺,底下是一個獨立的用來寫作業或者放電腦的小空間,電視也出乎意料的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小液晶,當然還有更令我欣慰的是在電視的另一側還有一個類似于中央空調旋鈕的玩意,看來這四年的生活我們不會太難熬,爸媽剛剛把床鋪整好坐定另一件令我非常欣慰的事就又降臨了——陳沫佳。雖然早就知道我倆被同一個專業錄取,但想不到這廝竟然跟我一個宿舍。

「哎呦,你丫這麼早就來了,瞧這小粉被子嘿,還挺女敕。」她顯然沒注意到坐在我對面的爸媽眼楮中晃過的那縷彷徨以及接下來分明寫在了臉上的︰這瘋丫頭到底是怎麼了的疑問……

我站起身來扶著她肩膀暗中掐了她一下希望讓她收斂點別讓我爹媽太受驚,剛想接著給她介紹的時候,這廝突然嗷的叫喚了一聲然後緊接著用在菜市場買菜時候的嗓音跟我吼出了一句︰「輕點輕點行麼,干嘛啊這是,跟男友分手了至于的麼……」

好吧,我承認我這一天的好運就此結束了……

在以這種奇怪的方式跟我爸媽道別之後我倆就出去找學校旁的小飯館吃飯了,陳沫佳是我高中時候的同桌也是當年我們「瘋癲東北角」里跟我最好的一個,其實我們倒也不算瘋癲,只不過就是特開朗,沒錯,特開朗!坐下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沒看見她爸媽來送她,問她後才知道原來他們今天都有事所以陳沫佳就自己打車過來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堅強獨立,不像我,或許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吃完飯回到學校看了眼通知發現下午的班會要在五點才會開,可眼看著現在剛剛不到一點我倆就開始在校園里溜達起來,正溜達到人工湖坐在湖上小亭子的時候,突然听見一個熟悉的男聲朝我們喊了起來︰

「哎呦,我還以為這坐倆大美妞呢,說走過來看看吧,怎麼是你倆啊。」

「甭廢話啊,不是美妞你別往過走啊,看完了還得便宜賣乖了。」陳沫佳一邊跟她斗咳嗽一邊拿手往他後背上使勁的拍。

來的人也是我們的高中同學,雖然還在一起,但卻不是學的一個專業,他是王旭,當年班里有名的才子,話說其實跟陳沫佳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故事,只是年代久已,又僅限于王旭追求未遂,所以倆人也就還像平常朋友一樣互相玩玩鬧鬧,正看著他倆在哪折騰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也是一位能說出點故事的人,只不過這故事發生在我的身上,說起來也就沒那麼輕松罷了。

手機響了半天我也一直沒接,陳沫佳跟王旭倆個狗男女看出了點端倪,直接把手機搶了過去,雖然看見了是誰打來的電話,但好在對方已經掛了,要不又是一場避免不了的尷尬,其實說來倒也簡單,不過是我高中時代的男朋友,現在分手了,但也偶爾會聯系,因為我倆曾經說過,不想一分手就裝的好像不共戴天,又不是真有多恨對方,沒這個必要。

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同屋的另外兩人也已經到了,跟她們做了下自我介紹,知道一個叫陳玉,另一個叫李宥琳,你還別說,李宥琳這姑娘長得還真是漂亮,個子高挑臉龐白淨,長長的秀發還有令人垂涎的好身材,我要是個爺們我估計早就追她了,不過一看陳玉這就稍微糟心了點,雖然說沒什麼大毛病,但總覺得少了點女人的魅力,我這倒還真不是變著方的夸陳沫佳,這廝雖然比較開朗,額……是特別開朗,不過她安靜的時候到特別招人喜歡和疼愛,再加上本來就長了張可人疼的小臉蛋,所以經常引無數宅男競折腰。

晚上開班會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我全部的同學,話說這班人到還真是不少,足足有五十個,只不過姑娘佔了大多數,令我略感失望。班主任是一位五六十歲左右的老太太,雖然歲數不小但看起來倒還挺有活力,一腦袋不知道是天然的還是染黑了的頭發弄得跟漂了黑的喜羊羊似的,站在她旁邊的我們那位性感小班主正在拿著稿子跟我們念新生入學的一些注意事項和明天去軍訓基地的要求,我拿起手機想起來白天沒有接的那個電話,突然覺得應該跟他說點什麼,于是給他發了條短信過去,發完之後倒是也沒多想,就繼續听班主任跟我們嘮叨了。

會開完的時候大概也就六點多鐘,因為還沒吃飯所以我們宿舍四個人決定一起去食堂看看,也正好考察一下學校的伙食質量,正當我們四個人吃的正歡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幫我提包的陽光志願者,看著他跟另一個男的正在哪等著排隊買飯。好吧,我知道這不是俗爛的愛情小說,我的生活里哪有那麼多巧遇之後就擦出愛情小火花的故事啊,我這正拿眼漂著他的時候,陳沫佳看出來我正在偷瞄那邊的帥小伙,她誠心拿筷子踫了一下我,讓我回過神來然後跟我來了一句︰

「還說人李博明負心,你倆到底是誰先負的誰啊?」話剛說完就逗得對面那倆姑娘笑的合不攏嘴,我就納悶了,這話有這麼好笑麼?

「我就是看看,跟你說那些都不挨著……」

吃完飯回到宿舍,因為學校安排明天就要開始到軍訓基地進行軍訓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就準備早點睡下了,這一天下來把我們都累得夠嗆,不過因為好長時間沒跟陳沫佳見著,所以我還是毅然決然的提拉著被臥跟她一同躺在了她的床上,這一躺把本身就不大的床擠的滿滿當當,記得那會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坐同桌,一到冬天冷的時候我倆就開始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互相擠,最後擠得恨不得渾身冒汗然後再把臉貼在一起說悄悄話,這種上邊老師唾沫星子橫飛,底下跟閨蜜聊天的感覺就跟你看著一大幫人堵四環上,你自己坐著直升機似的,其實那會我倆聊得話題也無非就是誰跟誰好了,誰又跟誰分了,那個姑娘穿的衣服不錯或者誰又出了點什麼八卦趣事,當然其實聊得最多的還是李博明。

沒錯,他就是陳沫佳嘴里那個分了手的前男友,我跟李博明認識的時候還是剛剛上高一那會,因為我倆都是學習委員所以少不了打交道,一來二去也就慢慢的勾搭上了。因為那個時候我倆屬于十足的早戀所以在班里也不太希望太多人知道,畢竟人多口雜,讓老師知道了,麻煩肯定又少不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人最大的興趣也就莫過于此,所以即使我倆再怎麼低調,一來二去的傳來傳去,同學們也還是都心知肚明。想起那個時候同學都把我倆當做幸福的榜樣模範的情侶,眼楮里還是突然酸酸的,別看陳沫佳平時那麼愛玩愛鬧愛折騰,但其實她是心思特別細的一個人,尤其我倆又認識了這麼多年,我的心思一眼就被她看穿了,她一邊用手摩挲著我的頭發一邊逗我說本來挺漂亮一姑娘,哭起來弄得跟鳳姐似的,其實這麼多年來,陳沫佳有的時候確實就跟我親姐一樣。

旁邊那倆新認識的姑娘雖然也早早躺下,但畢竟突然早睡誰也睡不著,看我倆聊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就更來了興趣,先是李宥琳一邊安慰我受傷的小心靈一邊打听著我的八卦,然後陳玉又緊隨不舍的教育我其實有的時候緣分都是注定的,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也不是你想甩掉就能甩掉,一听這句話我突然想起了高二那會一個怪蜀黍似的隔壁班男生死追陳沫佳的故事,我一提這事,這廝差點把我卷吧卷吧直接扔床下邊去。原本打算早早睡下等著軍訓的四個人,這一聊就聊到了凌晨兩點,不過說起來我到挺喜歡這種感覺,畢竟從來沒想過,能有一天我們會跟朋友在這麼晚的時間還能面對面的聊天。或許也因為夜色的包裹,白天對彼此的堤防和猜忌也都收斂了很多,跟這些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聊一聊心里話,感覺就跟出門找個小姐,後來完了事開始互訴衷腸似的——別有一番風味。

正當我想睡下的時候,手機上又來了短信,因為是夜里兩點來的短信,所以我以為又是我那個兒子或者閨女跟異性開房,然後被警察叔叔抓到了讓我給他匯款的求助短信。不過想不到這次發來的不是我的兒子閨女,卻是「孩兒他爸」。李博明發的短信倒也簡單,就是說「你們明天就該去軍訓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早點休息。」後來一看發送時間原來是晚上九點,這天殺的手機又把我的短信延遲了。

我還自己嘀咕他怎麼知道我們明天去軍訓呢,那邊陳沫佳突然來了一句︰「必然是王旭跟他閑聊時候告訴他的啊。」嘿!這廝又偷看我短信,我一琢磨倒是也對,那倆人高中時候可是好兄弟,甭管好事壞事那倆人都得前後腳的摻和進去,考試考好了倆人也是前後名,上課聊天被攆出去倆人也是一塊走,我那會說他倆也就是不是gay,他倆要是gay哪還輪的上我啊……

時光就是如此,一條小小的短信一下就把遙遠的回憶拉近到了眼前,身邊還睡著高中時代最好的姐妹兒,眼前看著曾經的男朋友發來的短信,不知道時光究竟改變了什麼,讓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也許會有一天你會突然懷念那些回不去的從前,那些亮著微光透著溫暖卻怎麼也觸踫不到的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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