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清荷、綠塘與小亭,在朝陽的映襯下顯得雅靜至極。
亭中兩人正面東而立,享受陽光的洗禮。
「殿下,貧道夜觀天象,見紫微恆中帝星黯淡無光,搖搖欲墜。而一星光芒漸放,似有崛起之勢。其邊更是有兩顆將星大放異彩,只怕不假時日,這帝都之中就有一場重大變故啊。」一位四十開外的中年道士手持拂塵,對著面前的少年道。
听他如此說道,少年頓時臉色大變,焦急神情溢于言表︰「難道說陛下?這不可能!」
「你覺得陛下不過僅三十有余,時日還長,是麼?」道士似是看出少年的想法,一語點破︰「這些年陛下深寵十常侍,縱情于聲色犬馬之中,日夜享樂。十常侍之首張讓更是調配各色藥丸進補,使得陛下看起來生龍活虎。可是須知,這用藥強身一途,實是飲鴆止渴,陛下現在的身體,唉不過是外強中干罷了。」
「師父,請你一定要救救父皇!」少年听完此話,忽然一把抓住道士的雙手,臉上已是落下淚來。
「孩子,此乃天命,豈是人力可為?貧道還達不到逆天改命的境界。」道士托住少年雙手,看他半晌,不由嘆息一聲︰雖然這孩子為嫡出,不受陛下和太後的喜愛,可這份孝心,卻實在比那皇子協可貴啊。可身在帝王之家,太過于善良實在不算一件好事。
望著少年失魂落魄的表情,道士無奈搖了搖頭︰「這洛陽城中不日便會血光沖天,貧道清修之人染不得這俗氣,所以明日就要離開此地,到時候殿下的娘舅大將軍何進會親自迎接殿下回宮。」
洛陽城,皇宮。
雖然一直在史府張大的皇子劉辨突然回來,可宮中的生活依舊沒有引起絲毫波瀾。靈帝依舊縱情聲色,而董太後則是誦經拜佛、追求長生。當然,董太後的身邊一直跟著她最疼愛的皇子協。唯一高興的,便是劉辨的母親何貴妃了。
何貴妃的大哥大將軍何進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且膝下無子,很是疼愛這個外甥。有這樣一層關系存在,使得靈帝一直沒立太子,雖然他與董太後的心中早早就定了皇子協。還有一點,那就是靈帝最為寵愛的妃子劉協的母親王美人被爭寵的何貴妃毒殺,這也使得靈帝更不喜歡這個優柔寡斷的兒子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自巨鹿的張角三兄弟起義以來,水災、蝗災等災禍泛濫,四處怨聲載道,百姓民不聊生,國勢早就衰落不堪。再加上各地大員擁兵自重,不听調宣,漢室皇權實已名存實亡。
終于,在一個平靜的夜里,身體早被掏空的靈帝劉宏結束了他昏庸的一生。
金鑾殿上,十四歲的劉辨面南而坐,群臣三呼萬歲,定下了大漢江山的新主人。
有些恐懼,身體還不知覺的顫抖,可望著大殿里面武將之首的那個虯髯大漢,看著他遞來的堅定目光,劉辨心里總算有了些底氣。雖然靈帝死前將皇子劉協托付給十常侍,讓其輔佐上位,更有董太後的暗中支持。不過大將軍兵權在握,且歷來又有立長不立幼的規矩,靈帝又未留下遺詔,借著靈帝駕崩、皇宮內亂的時間里,竟是合同文武百官,生生把劉辨推上了皇位。
畫面再轉,宮中已是血光沖天。
面對何進調董卓入京的做法,十常侍終于按耐不住。不得已,只好拼個魚死網破了。于是暗中欺騙何太後,誘使何進孤身進宮,將其殺死。隨後趁亂攜帝外逃。
北邙山下,董卓率軍與群臣迎帝回宮。在那個肥胖猙獰的面孔背後,劉辨看到了不滿和貪婪。似乎冥冥之中,自己就與他有著宿仇一般。不知覺的,在董卓的面前,自己竟是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從群臣的口中他知道,自己唯一值得信賴的舅舅已經死了,今後的道路,或許將崎嶇不堪。
三天後,崇德前殿。
「孝靈皇帝不究高宗眉壽之祚,早棄臣子。皇帝承紹,海內側望,而帝天姿輕佻,威儀不恪,在喪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婬穢發聞,損辱神器,忝污宗廟。皇太後教無母儀,統政荒亂。永樂太後暴崩,眾論惑焉。三綱之道,天地之紀,而乃有闕,罪之大者。陳留王協,聖德偉茂,規矩邈然,豐下兌上,有堯圖之表;居喪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聲美稱,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可以承宗廟。廢皇帝為弘農王。皇太後還政。」
隨著詔書誦讀完畢,太傅袁隗解下了劉辨隨身佩帶的璽綬,進奉給陳留王劉協。然後在袁隗的攙扶下下殿,向新皇帝稱臣,降成弘農王。
這個皇帝,僅僅當了五個月的時間就被廢黜,正迎了那句民謠︰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
至此,天下大亂。
「王,請服此酒,以避惡。」
劉辨端坐高閣之上,在他前面站立著一個青年儒生,正手持金杯,勸他飲酒。
酒色鮮紅如血,紫氣從中縈繞而出,隱約形成鮮羽模樣。
望著眼前的美酒,劉辨臉色已經變得蒼白︰「這是鳩酒?我已經讓出了皇位,難道董太師還不肯放過我嗎?」
見劉辨識破,那儒生隨即向前一步,微微躬身︰「太師吩咐過,若是王爺不肯飲酒,那微臣只好伺奉王爺飲下了。」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幾名西涼軍士也是向前一步。
「罷了!罷了!本王自知今日難逃一死。」劉辨嘆息一聲,滿目蒼然︰「李儒,你身為漢臣郎中令,為何如此逼迫帝室血裔?」
「王爺,微臣正是為大漢江山著想,才不得已行此差事。山東各地的刺史、州牧、太守等以迎帝為名皆已起兵討伐太師,而黃巾余孽正借機作亂,天下已然動蕩。王爺不死,這戰火只怕難以熄滅。故此」李儒嘆道。
「既然這樣,」劉辨顫抖著接過那金杯鳩酒︰「我便以死來成全這大漢江山!只望李卿轉告我那皇帝弟弟一聲,算是我最後的一個請求︰我死之後,那封地弘農郡中可撥出一小縣讓唐姬居住,可憐她剛剛懷有身孕,希望能給漢室留下一點血脈。」
李儒稍作猶豫,點了點頭。
心事已了,劉辨對邊上一太監喝道︰「傳唐姬!」雖然他是廢帝,已無實權,可畢竟有著皇室血脈之尊,使喚太監的權利還是有的。
不多時,一美貌少女款款而至,正是劉辨唯一的妾妃︰唐姬。可憐他為帝僅有五個月,皇後都不曾立過。
「愛卿,本王飲酒,你可起舞助興!」
唐姬輕轉嬌軀,行雲流水間蓮步輕踱,絕美的歌曲從她口中唱出,音清脆婉轉,如同天簌。
一曲歌舞罷,竟是余音繞梁,久久不絕!
劉辨仰頭飲盡杯中水酒,在 當聲中金杯隨手摔落,淒然一笑︰「愛卿,你自保重,從此長辭!」
隨著劉辨的倒下,何皇後也被李儒縊死,唐姬則被人送遣至弘農郡邊一偏遠小縣,另外縊死了一個貼身宮女以充數。他所不知的是,劉辨生前因體質柔弱病多而養于史道人家中,並隨著史道人專心修道。史道人是煉丹大家,為了調節他身體的各方潛力而煉制了各種靈丹妙藥供其服用,只等十六歲一過,便能完全激發那藥效。唯一可惜的是,十六歲之前不能近于。所以那唐姬懷有身孕一說,完全是劉辨不忍見唐姬無辜送死而瞎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