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如水。
從偏廳出來後,青離先陪趙夫人回了房間,說了一會兒話,看時間不早了,爹爹也該回了才離開。
她並不想急著回房,而是漫無邊際地在府里散著步,只是不知不覺,卻到了今早與心遠談話的那棵老樹下,涼爽的風吹拂著,青離不由抬頭透過密密麻麻的樹枝看向天空,那里有幾顆星星在一閃一閃,然星星的身後卻是一望無際的黑洞,在不斷地擴散、擴散,那麼寂寥。
好像是有所感應到身後輕淺的腳步聲,她回了頭。
「是你啊。」青離道,帶著笑,又好像沒有笑。
「青離。」心遠喊道,站在原地再沒有向前踏進一步,他們就那樣隔著兩步的距離,卻好像是遙遙相望。
「與爹爹談完話了?」青離問。
「嗯。」
「你說以後我是叫你心遠好呢,還是叫風大哥?」青離轉而問道,有時她自己也覺得有點跟不上自己的思維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只要你喜歡,哪個都好。」心遠回答。
「哦,這樣……」青離低低地應著,好像陷入了沉思,還有些疑惑,「可我叫你心遠時會想到你是風昕晨,叫你風大哥,會覺得你是心遠,所以還是由你告訴我,哪個才是你吧,按道理來說,你是我的親哥哥,你應該叫趙心遠的。」
親哥哥三個字,讓心遠听著心里一抽一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撅著他的心口怎麼也不肯放手。
「如果不是親哥哥呢?如果不是趙心遠呢?」心遠似乎問得很平靜,然青離听來卻不平靜。
「啊?」她條件反映地蹙起了眉頭,她敏銳地感覺,好像又有一個秘密要揭開了,而每揭開一個秘密,就是說她又多被騙了一次,不過,那都是不可選的吧,有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余地的,比如說,她不想穿越,可是她穿了,她不想師父死,可是師父死了,她不想喜歡上那個叫做風昕晨的人,可是她好像喜歡上了……
因為喜歡,才會更生氣。
「什麼叫做不是親哥哥,不是趙心遠?難不成你不是爹爹的兒子?亦或是……我不是爹爹的女兒?」青離突然想到,自己若不是爹爹的女兒,那心遠就是心遠,又怎會不是心遠,看來自己有些腦袋不清楚了,前輩子學的邏輯思維在現實的對話中有時還真反應過慢。
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有很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一個小小的哥哥不是哥哥算什麼,就算你現在告訴她她從穿越開始就一直都在做夢,夢醒了自己還在自家21世紀溫暖的被子里流口水,她也不會感動驚奇,只是會……激動得淚流滿面……
青離問出來,心遠倒反而猶豫了,該不該告訴青離,他其實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的,如果說了,依青離的性子,就有很多事情要被牽扯出來了,那麼要告訴她的就太多,而知道了太多,對她實在是沒有一點好處,反倒可能給她帶來殺身之禍。
看心遠不吭聲,青離以為他是為難,亦或是那只是一個玩笑,看著心遠面具下的那雙清眸,她突然有點想看看面具下的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風昕晨的那個容顏,可是他的本身?
「青離,對不起,有些事情瞞了你那麼久,關于風昕晨這件事,其實我想過跟你坦白,但是我不敢,怕你知道了會和現在一樣生氣,不理我,而我也貪心,若是心遠,你只會把他當哥哥,而若是風昕晨,我可以擺月兌哥哥的那個身份和你在一起。」
這樣一段話,預示著什麼,青離的心微微有了異樣的情緒,可是她不敢面對,因為她無法再承受一次傷害,她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或許還有什麼事瞞了我,但你一定覺得那是為我好,那好,我也把那認為是為我好,等你想說,或是認為我有能力不被你的事情牽扯而受到傷害的時候告訴我,你的事我也不過問,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騙我,因為我記得我說過,」青離突然頓了下來,嘴角閃過一抹詭異的微笑,然後突然上前兩步到了心遠的跟前,心遠就那樣木木地俯視著她,絲毫沒有反應過來,也許,是青離的笑顏魔力太大,「騙我你就死定了!」青離突然一轉溫柔的語氣,變為了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然後一膝蓋就朝心遠的下盤攻去,手則在心遠又疼又呆之時迅速地順手牽羊,將他的面具摘下。
若要求心遠自覺取下面具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青離不喜歡,她喜歡靠自己去搶,畢竟,她曾為此樂此不疲很久很久,總得讓自己成功一次吧,也不用再擔心面具下是個帶著傷疤的心遠,傷了他的自尊心。
青離看到面具在手,非常得意,這面具質感還不錯啊,心遠這個小氣鬼該是下了重金的。
再朝弓著身子的心遠看去,她不由大笑,實在是難得看到心遠如此狼狽的樣子。
心遠「 ——」地吸著冷氣,完全沒有想到青離會來這一招,當真沒有提防,可是當听到頭頂傳來的久違了的笑聲時,他突然覺得身體一點也不痛了。
然而,當心遠抬起頭來看著青離時,青離的笑聲卻突然頓住了,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然後那笑聲就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吐也吐不出。
心遠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突然變化,本听著青離的笑聲還有些釋然,以為青離原諒了自己,一切會回到以前,然,這又是有了什麼突發狀況嗎?為什麼青離要用那樣的神情看著自己。
青離因為之前的得意忘形,嘴還保持著張開的姿勢,久久都合不上,「心遠……」她呆呆地喊道,不敢眨眼,驚訝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怎麼了……?」心遠也說話有點不利索起來,沒來由地心慌。
「你的臉……」青離指著心遠的臉吶吶地說道。
臉?心遠一驚,臉怎麼了?莫非長久的面具對臉有了什麼損害,臉有被毀了嗎?臉上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嗎?將青離嚇成了這個樣子。
「我先回房了!」心遠的話音還未落,然人早已消失在夜色中,莫非這就叫做——逃……青離悶悶地念叨道,隨即抑制不住地爆發了一聲大笑,笑得彎了腰,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