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傍晚,天邊看不到雲霞。整個天空都是黑沉沉,烏壓壓的,就像是一塊秤砣一般,壓在了人們的心頭,讓這徐州城里的人們,快要喘不過氣來。
徐州城,第五戰區長官部,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的辦公室。
氣氛極為壓抑,空氣似乎都要凝結了,呆在里面的人們,快要窒息。
一個身材肥胖,五短身材,肩膀上掛著光板一顆星的軍官,正在房間里站著,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向下滴落,在身前形成一灘小小的水跡。饒是如此,他動都不敢動一下,更別說擦汗了,只有那雙小眼珠子,不時的轉一下,從面前椅子上坐的那人的臉上瞟過。
椅子上坐的那人,大約有四十來歲的年紀,面白無須,看上去文靜素雅的很,但此時,他的臉上卻是布滿了陰雲,陰沉的可怕。再看他的肩膀,光亮的金板上,赫然閃耀著三顆星星,這是國民革命軍一級上將的標志,在整個第五戰區,能有這個軍餃的,也就是司令長官李宗仁一人而已。
沉默良久,李宗仁開口了,淡淡的語氣,還帶著些廣西土音︰「說罷!到底怎麼回事兒?」這麼一開口,屋子里面沉悶壓抑的氣氛似乎就變得舒爽了許多。
那胖子趕緊抹了一把汗,恭聲道︰「回稟德公,事情已經查清楚,是軍需處副處長程滿坤,伙同軍械庫管理人員倒賣軍火……」
李宗仁不耐煩的揮揮手︰「何應舉少將!我不听你這些廢話,也不管你找誰來當這個替死鬼,我只問你一句,三十一師那批軍火到底怎麼樣?」
那胖子少將何應舉心道︰「誰承想這麼個小事兒竟然驚動了您這位大神,看來以後台兒莊那邊的軍火動不得了,下面這幫小崽子,做事兒一點也不干脆利落,害得老子這次親自出馬!」
何應舉趕緊道︰「三十一師將士在前線為國拼殺,職等也不能扯後腿,今天晚上七點之前,所有軍火都能運送到台兒莊前線。」
李宗仁閉上了眼楮,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毫無表情︰「這次不會再出什麼岔子了吧?」
何應舉連連道︰「不會了,不會了!」
林晨冷哼一聲︰「滾吧!」
看著何應舉晃晃悠悠走出去的背影,這位素來儒雅的司令長官臉上也露出一絲掩不住額猙獰︰「孫連仲,池峰城,我李德鄰對不起你們啊!何應舉,你竟然敢干出這樣天怒人怨的事兒來,哪怕你是何應欽的表哥,老子也要斃了你!」
台兒莊,某大院,地下菜窖里。
林晨和仵德厚對面而坐,旁邊還坐著副營長趙志道和幾個連長,雖然藏在地窖里,但是還是能不斷的听到外面傳來的隆隆的炮聲。每傳來一聲炮響,像是一柄大錘一般,敲在林晨的心頭,讓他的心里,仿佛滲出血來。
每一聲炮響,都代表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他們死不得其所,他們不是死在敵人的炮口下,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下啊!
林晨眼珠通紅,自從于俊才死了到現在,他一直是這個狀態,心里幾乎已經快要沒有了憤怒,只剩下無盡的悲哀還有毀滅的**!如果不是軍需處的那些人搞鬼,如果那批軍火按時運送過來,那麼自己就可以率領敢死隊進行沖鋒,徹底把日軍擊潰,把日軍趕出莊子里,那樣的話,日軍的炮擊又有何意義?
就算是把日軍趕不出莊子里,那樣和日軍僵持著,廝殺著,鬼子的炮兵投鼠忌器,也是不敢開炮的!
但是沒有,軍火被那群狗官給貪污了!于是兄弟們只能固守台兒莊,用血肉之軀抵擋日軍的炮火,萬幸的是,土圍子里的日軍沒有等到援軍的到來,因此也沒有反攻,否則的話,情況不堪設想。
地窖里面氣氛極為壓抑,沒有人說話,偶爾兩人視線相對,也是趕緊移開。在地窖中都能感覺到外面的震動,不時的會從地窖頂上掉下一片片的土灰碎石,地下尚且如此,那那些固守在上面的戰士們呢?
良久,良久,炮擊的聲音似乎變得稀疏了一點,很久才能听到一聲,仵德厚站了起來,干澀道︰「弟兄們,上去看看吧!鬼子的大炮停了……」
眾人站了起來,都是心里一輕松︰這該死的一天終于過去了。
上了地面,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天空變得黑蒙蒙的,再加上今天是陰天,因此可視度格外的低。
剛上了地面,走出院子,就看到有傳令兵報了信︰「軍火已經運到。」
眾人神情都是漠然,還帶著一絲嘲諷,現在送來,有什麼用?
軍官們去視察前線陣地,土圍子里面的日軍依舊是在頑抗固守,他們人數也沒見多多少,顯然日軍的援軍還沒有到來。看到這里,仵德厚等人心里升起一絲希望,這樣的話,這這仗還有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