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廬,位于武漢武陵村,以二樓大陽台形如新月而得名。
這里是一處非常幽靜的所在,四周都是濃密的松樹,把這里映襯的一片幽深古意。
松月廬的主體是一座二層小樓,四周是有些泛黃的草坪,周圍一圈秀氣的木質籬笆,住在里面,給人一種悠然世外,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一條鋪滿了碎石子的小路從山腳下直通這里。這座山上去頗為古意的建築,此時周圍卻是布滿了明哨暗哨,在別墅周圍腰間鼓囊囊的便衣侍衛就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在山下還駐扎著整整一個營的中央軍精銳。
這座二層小樓,現在已經是成為了全國的政治中心,最為要害的地方。
這里是國民革命軍蔣委員長在武漢的官邸,同時也是臨時中央的所在地。
松月廬二樓一座朝南的窗戶中,現在依然閃耀著燈光。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房間,靠牆的地方擺放著一溜書櫃,里面擺滿了各種現狀書籍。地面上是打磨的發亮的青磚,靠近東牆的地方,是一張大大的紅木桌子,桌子後面一張酸梨木的太師椅,靠南邊窗戶的所在,放著兩張椅子,中間一個小幾,除此之外,屋子里面再也沒有其它的擺設。
此時,一個中年男子正仰躺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他年紀大約有四五十歲,很清瘦,嘴唇薄薄的,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頭頂上光溜溜的,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勢,那是久居上位者所培養出來的氣勢。
在他的對面,一個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正襟危立,一動不動,將軍人的儀表保持的非常完美。他身材高大,一張方正的臉龐上威權很重,足見平時也是手握大權的人,他身上穿著一身得體的軍裝,上面將星璀璨。
「辭修,看看這個吧!」委員長睜開眼楮,把桌上一份電報遞給面前的中年男子,淡淡說道。他的眼神很平和,但是平和的背後卻有掩不住的凌厲和霸氣,那是長期手握大權,一怒可流血漂櫓的上位者才有的眼神兒。他說話寧波口音很重,語氣淡淡的。
「是,委座!」被稱作辭修的這位國民黨一級上將接過電報,仔細的看了起來。
「怎麼樣,有什麼看法?」委員長又是淡淡的問道。
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陳上將斟酌了一下,慎重說道︰「是個猛將,而且有勇有謀,孫連仲有福了。」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委員長聲音提高了一些,板著臉道︰「中央軍打一路推一路,把首都都丟了,一個雜牌軍卻能在台兒莊那等血火籠城中堅守這麼長時間,還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人家區區四個人就炸了日軍的一個炮兵陣地,看看這里面的報告,光是155毫米的重炮就毀了至少五門,還有一門320毫米的重炮!中央軍打了這麼長時間,可曾見過這麼大的大炮嗎?」
陳上將瞬間明白了委員長的意思,老頭子本來計劃的就是把雜牌軍推到一線去消耗日軍,但是現在看到雜牌軍打得比中央軍還好,心理又是不順氣兒了。
對于這個性格算得上是乖戾無常的委座的了解,估計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這位戰功赫赫,資歷深厚的陳上將,他知道這時候最好的反應就是低著頭不說話,等老頭子把氣撒完了再說。
果真,委員長又訓斥了幾句之後便不再說了,問道︰「這件事兒,你叫下面的人宣傳一下吧?」
「這個,尺度怎麼做?」陳上將低聲問道。
「好好宣傳,大大的宣傳!」委員長揚聲道︰「第二集團軍也是我黨國的軍隊,也是在中央的領導下才取得這等戰果的,這林晨也是我黨國的優秀軍人,告訴報社的人,不要夸大,要講真話,一五一十的說!」
「是,職明白了!」已經捕捉到了委員長這番話重點的陳上將笑著答道。
「嗯,這個林晨,你注意一下,等這場仗打完了,就把他要過來。」委員長沉吟道︰「先在教導總隊待一段時間,以觀後效吧!」
「職,遵命!」
陳上將恭謹的應了一聲,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還有,對著林晨,你再關注一下,若是台兒莊戰後還能活下來,那就給他些好處,也讓那些成天抱怨著黨國厚此薄彼的人看個清楚。」
這句話卻是讓陳上將愕然,天下人誰不知道蔣委員長最是厚此薄彼,中央軍的軍餉和什麼都是最好的,而且發的也足額,給的也及時。每個月的軍餉,拖得晚的也不過是兩三個月的光景,但是總能發下去。而且就算是被各級部隊長扒拉扒拉,士兵們總還能拿到足額的一半兒還差不多有余。
這在的各級序列里面,就已經是最好的了,其它的像什麼川軍、黔軍之類的大大小小地方軍閥,士兵們的處境那真是慘不忍睹了。
就好比拿川軍來說,盧溝橋事變之後,川軍劉湘通電全國抗日,慷慨激昂道︰「抗戰,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供給糧食若干萬石!」
劉湘率領十萬川中子弟誓師出川抗戰,被任命為第二戰區司令長官,被蔣委員長連用手段之下,還沒等見到自己的第二戰區是什麼模樣就病死他鄉。
而十萬川軍也是下場淒慘,先後被填到淞滬戰場和徐州會戰之中,在這一段時間,在這兩個戰場上,川軍可稱得上是打得最好,甚至比中央軍還要好的軍隊。王銘章死守藤縣,以身殉國,八千子弟無一生還。川軍死傷無數,英勇奮戰,可稱得上是第一號的忠烈。
但是這種忠烈,卻是連棉衣都穿不上,連槍都還是用的老式的漢陽造,穿著破草鞋抵抗這那如狼似虎的日軍,掩護著那穿著德軍全套武裝,腳下踩著錚亮的大皮靴的中央軍撤退。甚至在南京城中,國民黨的貪官污吏們把倒賣軍火物資,臨到頭來沒有物資供應軍隊,竟然把木頭做的子彈發給川軍!
此等情景,著實是讓人齒冷!
這時候的川軍別說是軍餉了,就連吃一頓飽飯那都是奢侈!
這等情況,陳上將又怎麼會沒有耳聞?此時听老頭子這般說,心里忽然是恍然——除了第二十師團之外,現在第五戰區幾乎全都是雜牌軍在那里抵抗,中央軍龜縮在後方,這等情景已經很是引得眾人不滿了。委員長這樣做,不過是借這個由頭讓那些雜牌軍安安心,更加效死而已。更給外界做出一個姿態,不是我蔣某人厚此薄彼,只要是你們能做出成績來,打出戰果來,我蔣某人什麼都不吝嗇。
「職,明白了!」陳上將彎彎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