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阿諾「蒞臨」恩貢莊園之後,一連幾天,許栩的工作都被馬修安排得滿滿地。上午,她跟著他在馬廄里學習如何照料馬匹,從最基本的打掃馬廄,飼料調配到馬的疫病防御知識。下午,她則要和他一起外出,在莊園附近的草地以及山坡上遛馬。甚至有時候,在晚上入睡前,馬修也會叫她去馬廄,觀摩別的馬夫如何替母馬接生。
馬修教得很仔細,而且要求很嚴格,每個動作步驟他都會親自示範,然後讓許栩一遍遍地重復,直到他認為合格為止,在關鍵的地方還要她做筆記。每天工作結束時他會對她進行一個小考試,以檢測她是否有記住白天所學的知識。而許栩也學得很認真,不僅全力配合馬修的授課,細心聆听他的教導和觀察他的動作,力求自己不要遺留任何細節,還會在休息的時候虛心請教別的馬夫作為筆記補充。
馬修教得那麼仔細是有原因的,自打和阿諾定下賭約,他希望用充實的課程和工作佔據許栩大部分的時間,不讓阿諾有機會接近,同時也保證她盡量在自己「監護」的視線之下。他深知阿諾對女人的魅力和手段,就像他對付那些性子最烈的野馬一樣快,狠,準,幾乎從未失手,但同時,被阿諾拋棄的女人和他騎過的名馬一樣多。
就在馬修在積極「防御」的同時,阿諾也沒有閑著。他冷眼旁觀,見馬修天天拉著許栩在馬廄里忙活,就知道馬修在采取全面防守的「戰術」以隔離自己對許栩的接觸。阿諾沒想到自己的老友會對這個酒後之言的玩笑那麼認真,他越發覺得有趣,但並沒打算退讓。
阿諾站在陽台上,興趣盎然地瞅著底下的草地微笑。在那里馬修正在教許栩如何引領馬匹練習小跑,他教得很認真,和她一起坐在馬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控制韁繩以及給于馬匹正確指令,同時也保證她不會輕易被馬甩下來。
阿諾覺得馬修的樣子像極了第一次教兒女飛行的母鳥,既怕雛鳥學不好又怕它們摔著,充滿了一種既溫情又嚴肅的滑稽感。阿諾吸了口煙,朝下面的馬修吐了個煙圈說︰「唉呀,老兄,你還真像修道院里的老嬤嬤,整天小心翼翼地看管著那純潔的小處-女,以提防我這個采花大盜來偷襲。看來,我還真得搞些突襲行動讓你防不勝防才行……」。他模著下巴上的疤痕,抬眼看向遠方被雨雲籠蓋的草原,心頭騰起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
嗯,雨季來臨了,狩獵的季節也到了。
這天下午,馬修與莊園的財務經理一起呆在了書房里,對著一堆小山似的賬本發起「進攻」。每個月10號是莊園里的報賬日,馬修在這天會停下其余工作,和財務經理一同審核賬目,他們得在明天之前核對完所有的賬本,任務顯然非常艱巨。所以,許栩只能獨自帶著那匹準備參加春季預選賽的小母馬菲兒來到河岸,她要在河邊松軟的泥地上替菲兒做放松運動。許栩才剛剛學會如何控制馬匹的速度,技術還不太純熟,幸好她是飛行員出身,身體的靈敏度和平衡力都比常人優秀,加上菲兒也非常配合,因此她的遛馬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
第一圈的兩千米慢跑下來,許栩的額頭已經染上一層薄汗,她模了模菲兒的耳根,雖然微微有些潮濕發熱,但沒有大汗淋灕。她按照馬修教的方法,先下了馬,查看菲兒腿部的肌肉情況才決定是否進行下一步的訓練。她察覺到菲兒的肌肉已經開始放松,並且沒有痙攣的跡象,這證明它已經可以接受接下來的快跑練習。正準備重新上馬,卻听到身後傳來疾馳的馬蹄聲,許栩回過頭,只見阿諾正騎著匹栗色的高頭大馬朝這邊跑來。
「小美人,你在干嘛?」,阿諾勒緊韁繩,在許栩面前停了下來。他穿了件深藍色天鵝絨的騎馬服,里面打著銀色的領帶,白色馬褲襯著 亮的馬靴十分帥氣,一雙深邃的綠眸從黑色頭盔下打量著她,帶著迷人的笑意。
「在幫菲兒練習快跑,阿諾伯爵。」,許栩跨上了馬背,腿蹭馬肚示意菲兒快跑,她沒打算和阿諾繼續寒暄下去。
菲兒接到指令,立刻撒開蹄子奔跑起來。許栩坐在馬背上,被顛得五髒六腑都幾乎出來了,她馬上按照馬修教過的方法︰稍微放松身體,盡量隨著菲兒的節奏擺動,感覺它的重心,慢慢就騎得舒服多了。
越過菲兒雪白的腦袋,許栩能看到茂密的含羞草樹不停地從身旁掠過,藍色歐椋鳥在頭頂發出驚駭的鳴叫,幾只蹲在水里曬太陽的河馬仰起鼻孔朝天空發出無聲的抗議。風揚起了她的長發飄向前方,而前方,一輪艷陽正燒得如火如荼,恍如剛剛月兌火的巨鑽在引-誘著她不斷追逐。速度的魅力正透過菲兒起伏的肌肉傳遞給許栩,像極了飛機在起跑時那種能夠沖破一切,撕裂一切的力量,而許栩希望菲兒能跑得更快,更遠,最好能像飛機那樣突破地心引力,展翅飛翔。
許栩回憶著馬修教她的動作,夾緊馬肚,側拉韁繩,但是菲兒沒有反應,仍舊保持著原有速度。她再試,還是不行。第三次,菲兒就像冥頑不靈的發動機一般,自顧自維持著自己運轉的頻率,對許栩的指令絲毫不予理睬。許栩覺得有點泄氣了,幾乎想揚起馬鞭抽它,可又不舍得。她看過馬修駕馭菲兒的情景,那速度起碼是現在的一倍,但是為什麼換到自己手上這匹聰慧的小母馬就不听話呢?
「光靠拉韁繩還不行,你得小顛一下,它才能跑得更快!」,躊躇間,許栩听到身邊有人在大喊。側過臉,只見阿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騎著那匹栗色的雄馬和自己並駕齊驅。
「什麼叫小顛?」,她喊了回去。
「就是你的身體得隨著馬的節奏點支撐一下,這是給馬的提示,你的節奏快它就跟著快,你的節奏慢,它就跟著慢!」,阿諾邊說邊在馬背上示範。
許栩模仿著阿諾的動作,菲兒的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頭壓得更低,一股勁地朝山谷方向奔去。順著風,許栩感到身邊的一切仿佛都飄浮起來,大地在她腳下,蒼翠的植被和紫藍色的野花不斷地被馬蹄吞沒,征服,然後又延伸,幽深的山谷像片神奇的領域正等著她的探尋。駕-馭的快-感充斥在她心頭,脈搏按著馬兒的步伐劇烈跳動,血液像是要沸騰起來。
「感覺怎麼樣?」,身旁的阿諾問,他的馬不疾不徐地跟在菲兒身側,並且始終保持一臂距離。
「棒極了!」,許栩扭頭朝他笑道。
阿諾凝視著馬背上的許栩,風吹亂了她漆黑的長發,劃出恣意又張揚的線條,逆光中發梢染了一層金色,與菲兒銀絲般的鬃毛形成鮮明對比。她縴美姣-好的身-軀仿佛已和馬匹融為一體,那麼地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像是隨時都會御風而去,讓人有種想狠狠抓住,握在掌心里的沖動。
「想不想更快?」,阿諾緊盯著她燦爛的笑臉,能听到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聲。
「想!」,許栩回答。
「那麼你得學會騎短蹬。」,阿諾說。
「什麼?短蹬?!」,許栩愕然了。騎短蹬又叫前傾式騎姿,是專業騎師在平地速度比賽時所采用的坐騎姿勢,騎手得在馬鐙上立起,身體伏下並往前傾,以盡量減輕空氣阻力,使馬匹達到最快的速度。前傾式當然能讓馬跑得更快,可那是最高難度的騎乘姿勢,只有經過長久訓練的專業騎師才能駕馭,像她這種初級水平的,可能馬一跑就得摔下來。
「我現在的水平能學得會嗎?」,許栩疑惑地看著阿諾,她記得馬修曾講過按她的資質得半年後才可以學習騎短蹬,這已經算是最快的教學速度了。
「當然不行,但是如果有我親自教你就不同了。」,阿諾露出狡黠的微笑,綠寶石般的眼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和他的提議一樣富有蠱惑性。
「真的?」,雖然許栩十分懷疑眼前這位公子的話以及用心,但是,要迅速成為一名馴馬師的念頭戰勝了她的謹慎和理智。而且她也覺得馬修的教學方法雖然穩健全面,可是節奏太慢,也太保守了,反而阿諾使用的辦法盡管不按常理出牌,卻十分直接奏效。
「要嘗試一下嗎?保證你一個下午就能學會。」,阿諾察覺到許栩的動心,輕松地再拋出一個誘餌。
許栩點了點頭,想說「好」,可話還沒出口,阿諾騎的那匹雄馬忽然朝菲兒逼近,好像要將菲兒往旁邊擠,奔跑中的菲兒頓時受驚。它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然後頭往上一揚,突然躍起,瘋了一般地往前沖去。
許栩意料不及,身體頓時失去平衡,被菲兒一拋一顛地,右腳竟然月兌離了馬鐙。她大驚之下連忙扯緊韁繩,想讓菲兒停下來,沒想到菲兒的頭猛地甩動掙月兌了韁繩,許栩控制不住,整個身子被它甩得往左邊傾去,眼看就要掉下馬。可菲兒的速度還在不停地加快,許栩根本無法抓牢馬鞍。「我這下肯定會被摔斷骨頭的,但願不會摔壞腦袋。」,混亂中,她暗自祈禱。
不過,她並沒有摔下去,因為一只手臂用力地箍住了她的腰肢,同時阿諾的聲音急促地響起︰「松開馬鞍,踢掉馬鐙,快!」
還沒來得及多做思考,許栩的手腳已經迅速地按照他的話做出反應。接著,她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往上一拉,像是天旋地轉般。等回過神來,她已經側坐在阿諾的馬背上,被他緊緊地摟在胸-前,妥帖得就像朵被人呵護在懷中的小花。身下的馬匹仍然在疾馳,顛簸的馬背讓許栩不得不抓牢了阿諾的衣襟才能保持平衡,他堅實的手臂正壓著她的腰背,仰起頭能看到他冷峻的側臉以及下頜上那道野-性的疤痕,讓她原本就劇烈跳動的心率又加快了幾分。別開臉,想逃避他的魅力對自己造成的干擾,可是他的體溫連帶著古龍水的香味侵-襲著她的感官,如同無形的柵欄將她禁-錮。
「摟緊我,不然你會掉下去的。」,阿諾低頭看向她,眼神溫柔又深沉,像是充滿了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沉淪其中。
許栩听話地環住他的腰,隔著衣料能感受到他堅-硬有力的肌肉在掌心下微微收縮,但當瞄到他唇邊那絲得意的微笑時,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思考了幾秒,她坐直了身體,盯著阿諾的臉說︰「阿諾伯爵……」
「叫我阿諾。」,他的聲音性感而沙啞,挺拔的鼻尖幾乎要踫到她的,眼眸晶亮灼人,如同鷹隼般鎖緊了她柔-美的紅-唇。
許栩將臉往後仰去,躲開了他熱情的嘴唇,然後抵著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阿諾,我覺得你和你的馬一樣都是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