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個子的保鏢拾起地上的刀朝阿諾用力刺去,此時船體正往左面傾斜,阿諾的身體順勢往左一閃,在避過刀尖的同時扼住了那人的手腕,左拳猛地擊在了他的右腰上。高個子發出一聲嗷叫跪倒在地,那個位置剛好是肝髒,被擊中的話就算不內出血也會劇痛無比,而阿諾使出的力道足夠讓他在瞬間失去行動力。
另一個紅發保鏢見此,連忙從背後勒住阿諾的脖子。阿諾沒有回頭,左臂曲起,一手肘撞在了那個紅發保鏢的骨盆腔部位,然後身體往前一彎,一把抓住那人勒著他脖子的手。接著,他身體往左邊一歪,把那人的身體抬起來,過肩摔向前面。那個紅發保鏢飛了出去,撞在了食物櫃上,櫃門被砸了個大洞,食物飛得到處都是,他整個的身體陷在了櫃里,只剩下兩只腿露在外面,徒勞地亂踢著。
阿諾的一連串動作干脆利落又招招致命,整個過程耗時不過幾秒,精準得就像台冰冷無情的格斗機器。那兩個保鏢顯然低估了他的實力,他可不只是個養尊處優的伯爵,還是前西班牙國王御前首席護衛隊隊長的高徒,從小就師從格斗名家,深諳各種博斗技巧。但是,就在阿諾剛剛解決掉兩個對手時,卻驚覺許栩正被一名壯漢拉扯著,她掙扎著抓起餐桌上的一柄叉子砸在了壯漢的胳膊上。壯漢吃痛,扯著許栩的頭發就往右甩去,而此時船體在風浪的洶涌下突然又向右傾斜
,許栩在兩道巨力的沖擊下,身體被撞出了艙門,順著濕滑的甲板一直撞到船舷上,然後翻了下去。
「許栩!」阿諾頓時覺得魂飛魄散,身體隨之沖了出去。
被撞下船舷的許栩在危急中抓住了從欄桿下滑落的一條纜繩,身體便吊著了海面和船舷之間。但船身仍舊在不斷搖晃擺動,把她甩得像個失控了的鐘擺似地,有好幾次她都幾乎被甩了下去,再加上大浪和烈風正鋪天蓋地地撲打過來,冰冷的海水一陣陣地灌進了她的鼻口之中,身上各處都被擊得生痛。許栩覺得自己的力量和體溫正迅速地消失,拉著纜繩的手像是要斷掉似地,視線變得模糊不清,腦海中的清明漸漸被無助和死亡前的恐懼所佔據。這時,又一個巨浪襲來,許栩的手臂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船身上,難以忍受的劇痛讓她松開了手指。
許栩閉上了眼楮,耳邊充斥著呼嘯的風聲,她絕望地想︰「不知道溺斃的人死之前會不會很痛苦……」。不過就在下墜的那刻,她的身體突然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猛地拉住。許栩驀地睜大眼楮,看到一只遒勁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阿諾焦急的臉龐在她的頭頂出現。
「支持住,許栩!抓緊我的手!」阿諾大喊著,身體已經有大半探出了船舷。
許栩連忙反握住阿諾的手臂,想借著他的力道往上攀爬,可是一根黝黑的槍管突然出現,抵住了阿諾的額頭,在烏雲密布又狂風大作的天幕下,如同死神的手指搭在了他的頭上。
「放開她,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開槍了!」蔻兒握著槍對阿諾厲聲喝道,一道雷電在頭頂劈過,慘白的電光下她的臉猙獰得像個魔鬼。
面對蔻兒的威脅和槍口,阿諾沒有看她,甚至連眉毛也沒挑一下,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句︰「那你就開槍吧。」,然後右手越發抓牢了許栩,用力地將她往上拉。
「不!蔻兒,別開槍!」許栩盯著阿諾額頭上的槍,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沖得她幾乎暈厥,但心髒卻像架失速的飛機不斷地往下墜去,墜入恐懼的無底深淵。
蔻兒握槍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她死死地看著阿諾,淚水慢慢地從眼眶里涌了出來,眸中的仇恨漸漸被一種痛切心扉的哀怮和無助所掩蓋。她明白自己已經輸了,而且輸得非常徹底。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甘願死在另一個女人的手里,世界上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比這更傷人?
「轟隆」一聲,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猶如利劍般劈在了蔻兒的心頭,也將她滿腔的貪嗔痴哀怨怒劈得粉碎,她覺得當初那股一直支撐著自己勇往直前的力量—因愛成恨的力量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余下的不過是一顆傷透了心和無盡的淒涼。
蔻兒猛地扭過頭,垂下了握槍的手,跪倒在甲板上高聲痛哭起來。與此同時,阿諾一用力,就把許栩拉上了甲板——
暴雨傾盆而下——
夜晚,許栩坐在浴室里擦拭著頭發,鏡子里映出她剛剛沐浴完的臉,濕漉漉的長發柔順地伏在肩上,潔白的皮膚透出粉色的光澤,幾顆水珠沿著縴長的頸脖,一直滑到細致的鎖骨,然後再往下被浴袍寬松的衣領吸取吞沒。白天的勞累和緊張在熱水與香料的安撫下得到舒緩,雖然手臂上被船舷撞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可她卻感到說不出的放松,此時的她溫暖又安全,正舒舒服服地呆在家中,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海底,成為各種海洋生物的晚餐。
「今天,只差一點,我和阿諾就要死在海上……」她這樣想著,握住毛巾的手忍不住又顫抖起來,劫後余生的滋味她從未像眼下那麼清晰地品嘗到。
正想著,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打開,只見阿諾端著杯熱氣騰騰的深紅色液體站在門邊。「喝下去吧,能夠驅寒定驚。」他把杯子遞給她,然後拿過毛巾替她繼續擦干頭發。
「這是什麼?」許栩捧著杯子呷了口,液體醇厚甘甜,還帶著馥郁的酒香,熱乎乎地喝下去覺得疲憊的四肢都像被燙貼過似地,很是舒坦。
「這是加熱了的紅酒,我們西班牙人受寒時都愛喝它,滋補養身,功效就像你們中國人的雞湯。」阿諾答道。
「嗯,味道真的很好。」許栩眯起眼,微皺著鼻尖細細地品味著舌尖上的香甜。
阿諾有點好笑地看著她,她此時的模樣像極了一只正心滿意足地舌忝著牛女乃的小貓,有種單純的快樂,而這種快樂能夠溫暖旁觀者的眼楮和心靈。阿諾梳理著她的頭發,光滑柔軟的發絲在他指間滑過,讓他感到無比的滿足,但與之同時,深深的後怕也從心底冒了出來。「差一點,差一點我今天就要失去她,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阿諾這樣想著,手不禁有些顫抖,不過瞬間他就壓制住了,他不想讓許栩察覺到這點。男人本就不該讓自己的女人承受些不必要的憂慮。
「嗨,別都喝光啊,你得留點給我。」阿諾瞅著許栩的杯子就快見底了,便故意起眉毛埋怨。
許栩連忙把杯子從唇邊移開,但發現里面的紅酒已經所剩不多了,她窘迫地聳聳肩膀說︰「對不起啊,我真的喝光了。」
「傻姑娘,騙你的,外面還有呢。」阿諾笑著彎下腰,手指撫過她光潔的臉頰,眼中閃爍著寵溺的柔情。
許栩靜靜地看著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又充滿了力量,她不由得想起白天他在船舷邊拉扯著自己時的情景。當時他的表情是那麼地害怕但又那麼地堅定,遒勁的五指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量連帶著一股強烈的信息透過他的掌心傳遞給她︰「支持住,我不會放手的!」。即使是蔻兒的槍抵著他太陽穴時,這股力量也並未減弱半分,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支撐著她,並用堅強的意志帶著她一起沖破死神的羅網。
握住了阿諾的手,許栩將它更貼緊自己的臉頰,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她滿腔的愛戀和熾熱傳回給他︰「阿諾,謝謝你救了我。我不敢想象,如果當時蔻兒真的開槍了會怎麼樣?那一刻,我的心髒簡直就要停止跳動了。」。她感到他們兩人在攜手跨過生死之門的同時,好像也踏入了另外一個奇異的世界,一個心意相通,脈搏相連的全新天地。原來彼此間的猜忌,懷疑以及患得患失都被這場驚心動魄的意外給濾去,取而代之的是植入骨血中的默契與信任,並升華為對兩人未
來的美好憧憬。
「我沒想過假設蔻兒開槍會怎麼辦,我只想到如果我松手讓你掉下去了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阿諾摟住了她的肩膀,將下巴擱在她發頂上輕輕摩挲著。
許栩抬起頭看著阿諾,如水的燈光中,他凝視著自己的眼楮溫柔得如同月下的大海,又像初夏時蒙巴薩上方的那片無垠碧空,絲絲縷縷的愛意宛如清爽的和風包圍著她,托舉著她的雙翼自由翱翔,讓她覺得無比可靠也無比安全。「你覺得我給不了你信心和安全感。那好,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的」這是他曾說過的話,他的確用行動徹底地證明了自己的諾言,也徹底地證明了他對她的那顆赤誠之心。她何其所幸能夠覓得如此良人,許栩感到命運待她真是不薄
,盡管以前她經常詛咒上天,可是現在她只想真誠地感激上帝的恩賜。
「我愛你,阿諾,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胡亂地懷疑你了,請原諒我之前的任性。」許栩站了起來,撫模著他硬朗而英氣的臉龐,然後緩緩地吻住了他的雙唇。
作者有話要說︰好噠,緊張過後終于能緩口氣了。這個分割線以下的不用多說了,就是為了保證後一章的完整性,那是不能被打斷的,為啥不能被打斷呢?我猜大家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