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血了?!」許栩驚叫道,心尖上隨之一陣抽痛,但她必須把握著操縱桿和方向盤,不能靠近查看他的傷勢。
「沒事,只是剛才在顛簸時額頭被磕了一道小口,比起以前我打獵時受的傷簡直不值一提。別擔心,好好地駕駛飛機,我們應該就快能看到布蘭頓角的燈塔了。」阿諾重新在副駕上坐下,他的受傷的右臉躲在陰影中,許栩依然看不清他的傷口,只是昏暗中她能听到他重重的喘息聲。
「阿諾,你到底傷得怎麼樣了?趕緊包扎一下!」許栩憂慮地說到,她並不認為阿諾的傷勢像他自己說得那麼輕微。
「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阿諾掏出手絹按住額頭並朝她微笑道,還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來我們得盡快到達機場,替你療傷,流那麼多的血,傷口肯定不淺。」許栩皺緊了眉頭,她看了看外面,只見天空泛出一些微光,茫茫的白霧在四周彌漫著,遮擋了她的視線。低頭再查看導航儀和手表︰早上就九點多,他們已經飛了整整14個小時,現在正處于距離布蘭頓岬角約300多海里的洋面上,離目的地不遠了,可是他們的燃油也不多了。兩個油箱的油量本來可以使用23個小時左右,但因為低溫以及剛才發動機的故障導致燃油消耗得很快,他們得加快速度,趕在油箱見底前抵達陸地。
此時,阿諾指了指前下方說︰「咦,下面那點亮光好像是燈塔!」
許栩斂住心神,就著微弱的天光能看到霧氣中一點光芒若隱若現地閃爍著。「我們現在還沒靠近陸地,那不可能是燈塔,但極有可能是艘輪船的桅燈。」她回答,然後提升高度,並通過無線電與新斯科舍省的機場聯絡。在塔台的幫助下,許栩確認了自己的具體方位和距離,她調整好航向,對準機場方向飛去。
繚繞的霧氣把一切都遮蔽了,能見度越來越低,海洋空氣中無數的水分子,在與冰涼的地面接觸之後便凝聚了起來,能在不到半個小時內形成那種可以遮蔽上千平方公里的大霧,而且無線電又犯了它的老毛病,時斷時續且模糊不清。許栩不能完全依靠無線電導航,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霧中穿行,她已經非常疲憊,又冷又餓,最要命的是長時間對著那鋪天蓋地的白色會讓她渴睡的雙眼像受了催眠似地閉上。無論是體能還是精力她都幾乎到達了極限,只能通過和阿諾不停地說話來抵御睡魔的侵襲,甚至還破天荒地讓阿諾替她點燃一根香煙,期望那神奇的尼古丁能夠賜予她力量來完成這最後的一段距離。
幾個小時候後,風塵僕僕又受盡磨難的L-10終于到達了布蘭頓角島的上空。霧氣也漸漸散去,許栩已經能看到布蘭頓角島上那些可愛的,綠油油的農田和坡地,當然還有白花花的牛羊群,這一切在中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勝利女神美麗的雙翼在朝他們張開。
「哈,許栩,我們就要成功了!你知道我下飛機後第一件事要干嘛嗎?」阿諾愜意地伸直了雙腿看著窗外,陽光透過潮濕的空氣照射到他的臉上,一雙深邃的綠眸中布滿了血絲,青色的須根也從下巴上冒了出來,襯著額頭上已經干涸的血跡看上去很是憔悴,但他唇邊那抹帶著勝利與滿足的微笑落在許栩眼底,讓她覺得足以照亮整個天空。
許栩笑道︰「干嘛?除了大吃一頓和狠狠地睡上一覺,我再也想不到要干別的了。」
「吃喝睡那是肯定的,但是我下飛機後會擁抱底下的每一個人,然後大聲地告訴他們‘我的太太是多麼了不起,她干了一件大多數人都干不了的事情—飛越大西洋!」阿諾轉過臉看向許栩,燦爛的笑容如同那終于沖破濃霧的朝陽,熱情地包圍著她,透過她的眼楮,滲入她的血液,溫暖著她的胸腔。
許栩凝視著他,就像凝視著心底那縷最珍貴的陽光。這縷陽光不會因為外界的陰晴而改變,也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在平淡的生活中它或許不會那麼明顯,但只要危險和黑暗來臨時它便會灼灼發亮,並引領他們勇敢地沖過命運設下的重重障礙和道道險阻。那是早已植根在兩人生命中的信念與力量,而力量的源泉正是來自彼此眼中的對方。
許栩報以同樣燦爛的笑容,聲音里帶著無比的自豪和驕傲︰「我也一樣,我要告訴每一個人‘我的丈夫有多麼了不起,他不僅陪我飛越了大西洋,更陪著我一同戰勝了死神的挑戰。’沒有你,我根本完成不了這些,阿諾。」
阿諾俯過身吻住了她的雙唇,低聲道︰「我該慶幸當初堅持和你一起飛,這是我一輩子中經歷過的最精彩的飛行……」
L-10呼嘯著掠過一道山坡,發動機在轟鳴,發出對勝利做最後沖刺的吶喊與大叫,如同長途跋涉並歷經磨難的朝聖者在向他們的「聖地」狂奔而去。一群正在吃草的阿爾科特羊被飛機的噪音驚動了,它們茫然地看向天空,不明白這只來自異鄉的怪鳥為什麼那麼激動且失態?這里的土地,青草和樹林都和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一模一樣,平淡無奇,沒有絲毫值得怪叫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少,是為了下一卷北非(戰爭卷)的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