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獵營的將士們再次看著秋風蕭瑟的上陵圍場欲哭無淚。
本以為那個成天打食的道士走了就消停了,誰知道那倒霉萬花竟然拉著他們將軍再接再厲的打秋風!
看來今年圍獵……又要出去買獵物回來了……
龍驤氣哼哼的馱著兩個人在草場上溜達,時不時尥個蹶子,打個響鼻,來個飛奔急停啥的。
「它想把我扔下去呢。」箜篌偷模又拔了龍驤一根鬃毛。
龍驤回頭照著他爪子就是一口,沒咬著。
憤憤的噴一口熱氣,低了頭沖著一段斜斜探出的矮枝就沖了過去。
「哎呀哎呀……」箜篌大呼小叫的,俯身貼伏在馬頸上避過橫掃而來的樹枝。
翎滄無奈的嘆口氣,一式鐵板橋使出來,整個身子後仰,平平貼在馬臀上,樹枝掛著風聲從他眼前一寸掃過。
這神奇的人是怎麼跟馬較上勁的?
「你的馬很勢利眼啊。」箜篌坐直了身子評價道。
「如果你不是總偷偷拔它的毛的話,它也許會喜歡你。」翎滄無奈,這家伙真當自己沒看見他偷偷拔龍驤的鬃毛麼?
就算沒看見他拔毛,難道還看不見他房里那根用火紅色馬鬃搓到一半的弓弦麼……這兔崽子究竟想干什麼?他又不會騎射。
「啊,你看見了。」箜篌聳聳肩,絲毫沒有被人發現的愧疚,「那我可以不用偷拔了,讓我直接剃一把下來好了。」
翎滄簡直無語,這人听人說話怎麼從來都听不到重點上?
「你到底要干嘛?你又不會弓箭。」干脆抄起箜篌轉個身,讓他反坐在馬背上看著自己。
「嘖嘖,要是所有的天策將士都把破風用在你這地方,你們可以不要用床了。」箜篌意有所指的睨著他。
翎滄臉微微一紅。
「你搓弓弦干什麼?」實在是心疼龍驤被拔了好幾天的毛,于是臉紅歸臉紅,翎滄還是很堅持。
「做弓。」箜篌很干脆的回答,反手偷模又拔了一根。
龍驤 了,直接長嘶一聲,人立起來用後蹄向前蹦了幾步,沒防備的箜篌慘叫一聲撞進翎滄懷里,鼻子尖磕上了臨戎鎧的精鋼甲片,頓時就眼淚汪汪起來。
他仰起頭還沒等說話,龍驤就已經重重的落下前蹄,一瞬都沒耽擱的沖天尥了個蹶子,兩只碗大後蹄幾乎要踹到樹梢上去。
箜篌「嗷」一聲又仰過去了。
翎滄哭笑不得的把他摟在懷里,還要安撫氣的亂蹦的龍驤,當真是手忙腳亂。
箜篌趴在翎滄懷里捂著撞得酸痛的鼻子拼命眨眼楮,試圖把撞出來的滿眶水汽眨回去。
「死馬……」他叨咕。
然後被翎滄修長的手指勾著下巴抬起臉來。
「這麼痛麼……」翎滄在他睫毛上吮吮,淚花兒咸咸的。
「你撞一下鼻子試試,這麼硬的……」箜篌抬手敲敲翎滄胸鎧,堅硬的精鋼鎧甲不負他望的發出沉悶回聲。
「誰讓你拔它的毛啊……」翎滄搖頭,蹇著眉拿下他捂著鼻子的手,「我看看……」
鼻尖兒在硬鎧上擦破一層油皮,泛了紅。
翎滄低頭吻上去,舌尖在受傷的地方輕輕舌忝過。
癢癢的刺痛傳來,箜篌略眯了眼看著翎滄。
從沒想過,這個男人會把自己這樣摟在懷中寵溺著,燧燁將軍,無論是朝堂,還是宴會,都沉默著安靜著的青年將軍,戰功赫赫,卻長著一張美貌更勝女子的臉……性子卻寧折不彎,不然也不會寧可把自己的性命扔在幽州,扶棺而回。
箜篌本以為,自己救回的是一塊寒冰,面對自己指骨盡裂的雙手,眉都不皺一下的扯月兌自己手臂關節,只是因為怕他還有反擊的可能。那時候他才發現,這位將軍,也許並不像傳言中那麼溫和和……仁厚,只怕翎滄當時是想挾持了自己逃出萬花谷罷,如果,大師兄沒進來的話。
「還疼麼?」翎滄低聲問,打斷了正神游的箜篌。
安靜下來的龍驤正有一步沒一步的游蕩,偶爾啃幾口青草。
「不……」箜篌勾起嘴角,緩緩笑開,「你養的,分明是匹野馬。」
「家馬拔了毛也會變野的。」翎滄嘆氣,就算是個人,你拔他根頭發他也會瞪你一眼好不好?何況是拔了好幾天,這要是個人的話,估計早揪著箜篌胖揍一頓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嘿嘿。」箜篌訕笑。
「你到底要干什麼?做了弓你也不會用,要我教你騎射嗎?」。翎滄摘下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在箜篌手上比量,「你手比我細,學弓箭的話,倒是要給你重新做一個扳指。」
「手上起了繭子,要影響靈活的。」箜篌伸開雙手給翎滄看,白玉樣的手上只有關節處磨滅不去的細小傷痕,細女敕的倒好像了女子。
翎滄執了他手,輕輕撫過那些傷痕。
「消不掉了麼?」青條石上的血痕早就被雨淋去,這傷痕卻烙在了他手上。
「嗯,」箜篌彎折幾下手指,「錯過最好的療傷時機,于是只能這樣了,但是沒什麼影響。」
「因為我?」瀑布沖了三天不得愈合的傷口……
「哈,怎麼會。」箜篌笑嘻嘻的,「師兄生氣了就會把我踹去反省,萬花都這樣,順便鍛煉下筋骨。」
「撒謊。」翎滄淡淡丟下一句。
那個在弦卿身邊的萬花說,他是萬花谷自建谷以來,上上下下所有弟子中,唯一一個受這種刑罰的萬花弟子。那個萬花還說……那是用來懲罰大奸大惡之人的刑罰……
「呃,」箜篌模模鼻子,翎滄這麼淡淡的扔一句話過來,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遲疑半天,終于嘆口氣說,「已經都過去了,而且,師兄給我用的都是最好的藥,什麼問題都沒有的。」
「嗯……」翎滄應一聲,繼續問,「你為什麼要做弓?」
順手抓住箜篌又偷偷反手去拔馬鬃的爪子。
「哎……」箜篌無比惋惜的回頭看看龍驤,琢磨著馬鬃不成的話,哪天去拔馬尾巴吧。
「說。」翎滄掐著他下巴看向自己,這眼楮骨碌骨碌的,肯定沒琢磨好事。
「哎……做來燒……」箜篌嘆口氣,「我不會用多少馬鬃的,只是做一把小弓。」
「燒?你搓了好幾天弓弦,就是為了燒?」翎滄匪夷所思的看著箜篌,琢磨著要不要現在直接快馬加鞭上一趟萬花谷去請裴元幫他看看。
「嗯……」箜篌眼神迷離的飄向遠方,「燒給一棵小小的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