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滄開始認真琢磨自己是不是跟裴元八字犯沖五行相克,怎麼次次吃了人家師弟都會被裴元堵個正著?
眼看著裴元陰著張臉坐在外間喝茶,翎滄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把尚未睡醒的箜篌喊起來。
「燕將軍,昨夜睡得可好?」裴元把一盞茶從燙的喝成溫的,從溫的喝成涼的,終于冷著臉從牙縫里迸出一句問候。
娘的,知道他倆怎麼回事是一回事,但是自家師弟被眼前這人給壓在身下那是另一回事!
翎滄看著裴元指縫間閃閃爍爍的銀色光澤,後脊梁骨都開始發寒。
「尚……好。」睡得好……但是現在明顯不好。
「那我那師弟,睡得可好?」廢話,你當然睡得好!
「……尚……好……」……大概是好吧……現在還沒醒……
「草民時間不多,若是箜篌未醒,就這樣給他看診也是無妨。」裴元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要往內室走。
「內室雜亂,在下去將他喚出來吧。」翎滄嚇得一跳跳起來。
開玩笑,箜篌衣服都沒穿,讓裴元進去自己就是找死。
裴元冷冷看一眼翎滄,哼一聲,不置可否的回身坐下。
翎滄擦一把冷汗,忙忙的轉進內室去了。
進得房去,卻看見箜篌已經醒了,伏在榻上一雙眼楮溜溜的轉,床帳子早被他自己掛起來。
「師兄來了?」箜篌軟趴在床榻邊緣,一只手垂下來勾著腳凳玩。
「嗯,要給你看診。」翎滄過去抱他,「穿了衣服出去吧,不然裴先生就進來了。」
「疼……」箜篌甫一動,便皺眉。
翎滄紅了臉道歉。
這種事,箜篌總是受傷,他真的小心了,但是,似乎避免不了。
觸手微燙,箜篌果然又發起燒來,翎滄咬著嘴唇問他︰
「不然,我就請裴先生進來吧。」
最多就是再被銀針刺穴扎幾下……
「算了……我自己出去吧。」箜篌吸口氣,皺著眉坐起身。
他當這種事是上陣殺敵麼……下死手的……也不知道那個金枝玉葉的皇上怎麼受得了。
咬牙切齒整束停當,箜篌自腰際藥囊里模出粒丸藥想往嘴里丟。
「不許吃,會亂了脈象。」裴元清冷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師兄,你看了多久?」箜篌把藥丸重又放回藥囊。
「沒多久,剛好看到你一身的印子。」裴元冷哼,「穿好了就出來,沒見過你這樣不惜命的,一月一次復診硬讓你拖成半年兩次。」
「已經無礙了。」箜篌隨著裴元走到外間,將手腕放在備好的腕枕上。
「嗯?你最近連護腕都不帶了?」滑下去的黑袖正好露出玉白手腕上四片藍瑩瑩的鱗片。
「忘記了,號過脈再帶上好了。」箜篌愣一下,昨晚上……翎滄連自己護腕都去了?
「燕將軍倒是好記性啊。」裴元冷冷的剮一眼翎滄。
翎滄差一點把杯子吞了。
「先生……謬贊……」翎滄苦著臉答。
「哼,看來我這師弟昨個夜里承蒙燕將軍照拂,當真睡得尚好,好到發熱!」三根手指在箜篌腕脈一觸,未及探查脈象就先覺出過高的體溫,裴元差一點就把自己手心扣的銀針扔出去。
翎滄漲紅了一張臉,一門心思的拿手里茶水當酒灌。
「師兄……」箜篌半趴在桌面上,「估計是沒人告訴過他……」
「那你呢?你自己也不會說!」裴元氣哼哼轉過頭瞪箜篌。
「不怪我,」箜篌很無辜,「我沒機會說,昨晚上喝多了。」
「……該!」裴元一時無語,恨恨的丟一個字就扯著箜篌手腕號脈。
箜篌偏過臉向著翎滄眨眼,嘴角邊綻開一抹調皮的笑。
翎滄抬眼看見箜篌燒的帶一點淡淡粉色的面頰,只是心疼。
若是次次都鬧得如此,還不如去沖冷水,也好過第二天摟著他發著熱的身子著急。
裴元示意箜篌換過另一手,兩只手的脈號過,臉色稍微好一點,卻對翎滄說︰
「草民有事要問箜篌師弟,還請燕將軍回避則個。」
翎滄遲疑一下,起身出去。
箜篌疑惑的看向裴元。
「師兄……」
「我說你,你,」裴元見翎滄走了,忽然換個臉色,伸手就在箜篌頭上鑿個暴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萬花谷怎麼就出了你這等沒用的東西!」
「啊?啊?」箜篌躲避不及讓裴元敲了個結實,一時竟愣了,「咋了……」
「啊,啊什麼,你堂堂一個花間弟子!還是谷里數一數二的花間游,就連個天策莽漢都勝不過?次次讓他把你壓在身下,發熱舒服是怎麼著?」裴元氣的伸手又打,「白練了一身功夫!萬花谷的臉都讓你一人丟盡了。」
「哎,哎呀。」箜篌偏著頭躲,沒奈何手腕還在裴元手里,說不得又挨了一下,只揉著腦門齜牙。
「還敢躲!你用不用我下次幫你銀針渡穴定了他讓你上啊!」裴元明顯是氣的口不擇言了,「你要說沙場較力,是,我萬花一門拼死也抵不過他們一票成天舞槍弄刀的,但是我真就不信了,論輾轉騰挪,四兩撥千斤,打穴下藥他會是你的對手!你打不過不會放迷藥嗎!」
「師……師兄……」蒼天了,師兄你這是教我什麼呢?箜篌目瞪口呆的瞪著裴元。
「別叫我師兄,我沒你這麼沒用的師弟。」裴元氣哼哼的掇過茶杯一口氣灌了,「次次讓人弄到發高熱,真虧你是萬花門人!」
「我,我這不是沒辦法麼。」箜篌哀嘆,他也不想啊……但是他真沒機會說。
「為什麼你要容著他?若是讓他承歡,你斷不會把他弄到這步田地。」裴元又橫了箜篌一眼。
「他不願。」箜篌微嘆口氣,「我試過,但是他……他說,他不願承歡。」
想到那人即使情動,即使四肢無力,依舊斬釘截鐵的對他說︰我不願。箜篌心里就擰著勁兒的疼,連帶著整個人都無精打采起來。
「你就願意?」裴元氣結。
「總好過求之不得。」箜篌自腰際模出方才的丸藥,嚼了咽下,「反正,我自己也打理得好,不會出什麼岔子。」
「……隨你去。」裴元忽然就泄了氣,「你上輩子欠了他不成。」
「也許吧。」箜篌彎了眉眼笑開,一時明艷照人。
反正,現在人在自己身邊,十年八年不願,那麼,若是等他一百年呢?五百年呢?等到風景都看透,他的眼里總會只剩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