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
翎滄長長出口氣,習慣性伸手往身邊一模……空的!
心口忽然又緊縮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里是天策,不是萬花谷,箜篌……是在他自己的帳子里睡。
火盆里攏的炭火早就熄了,帳子里滿滿的浸著涼氣,翎滄壓一下心口,看看地上跌碎的瓷枕,無論如何是睡不著了。
想起夢中箜篌那一雙被夾棍勒的骨碎筋折的手,恐懼忽然就像潮水一樣涌進心里。
「萬花弟子,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雙手……」說的時候,那一雙修長的手平平伸開,指節上帶著細小的傷痕,永世不褪。
翎滄忽然就從榻上跳下去,不行,一定要去親眼看看他是否安好!
赤著的腳踩在含著夜露的細沙上,寒涼透骨。
箜篌的帳子里卻是暖的,內室里靜靜的燃著一盆壓好的暗火,徐徐的散著熱意。
翎滄立在他床前才覺得雙腳凍得過了,正蟻咬一樣的麻痛著。
床上的帳子低低的垂下來,窗外的月光透不進簾幔,看不分明里邊的人究竟如何。
躊躇一下,終于是伸手去掀床帳,看一眼就好,他無恙就好……翎滄這樣安慰著自己。
垂著的簾幔忽然輕微的鼓動一下,翎滄還不及反應就被人揪著領口一把拉了下去,咽喉上隨即就是一點鋒利的寒涼緊緊抵住,然後才是箜篌戲謔的聲音︰
「別動,會死喲。……嗯?」
「翎滄?!」喉間的孤心筆瞬間收了回去,翎滄還來不及說話,人就已經被箜篌一把攬上床去用被子密密裹了按住,跟著就是氣急敗壞的訓斥,「你瘋了?穿這麼少滿地跑!」
一個溫熱的身子隨即落進他懷抱,將暖意緩緩透過去。
「我想你了。」翎滄抱緊懷里的身子,輕聲嘀咕。
「嗯?于是想到讓自己再受一次風寒?怎麼衣服還是潮的?還沒穿鞋!!!」孤心筆砰咚一下砸在腦門上,翎滄低低的「哎」一聲,被箜篌搶白道,「你作死麼?」
「沒……哎,哎呀!」翎滄伸手去截箜篌甩手丟出去的衣服,可惜慢一步沒截到,眼睜睜看著那袍子從簾幔中飛出去落在地上,差一點就扣在火盆上燒掉了,不過褲子倒是準準的扣在火盆上,沒一會就冒起尺高的火苗兒……
「燒了……」他偏著頭看著自己的褲子燒的轟轟烈烈。
「沒事,我火盆放在地中,燒完了就滅了,燒不到別的。」箜篌顯然沒理解他要表達什麼。
「我明天穿什麼……」翎滄轉回頭,床帳里看不分明,只能勉強看出懷里那人彎著唇角在笑。
「穿我的。」這次是真在笑了。
「那像什麼樣子。」翎滄無語。
「說笑的,睡吧,冷的冰塊一樣,明日我去你帳子里給你取一套便了。」箜篌打個哈欠,手里緊了緊,窩在翎滄肩頭闔上眼楮,「半夜折騰一趟,你也不累。」
「嗯。」翎滄應,忽然又想起什麼,「你在帳子里不睡覺做什麼?」
「不是不睡覺,你到我帳外我就醒了……要是這點本事沒有,我不要做花間游了,做死人還比較快。」箜篌閉著眼咕噥,「我怎麼知道是你夢游,差點殺了你……還好想捉活口……」
翎滄頓時覺得剛被夜風吹干的冷汗又密密的爬了一身。
懷里箜篌動一下,一手搭在他腰間,呼吸漸漸勻細起來,翎滄低了頭輕輕在他臉上磨蹭,尋到嘴唇吮上去,一下一下輕輕的啄。
還好你安好……
一手滑在腰間拉起箜篌手腕,指月復輕輕滑過關節上那些傷痕,執在唇邊一處處的吻過去……知道是我在你身邊,于是不管我怎樣你都能安心睡著是麼……我竟然以為,你平日里也是睡得這般沉。
手指觸到箜篌腕上護腕,忽然就起了玩心,一面含著他指尖在口里輕吮,一面用一點柔勁隔著護腕在他鮫鱗上揉按,沒一會就感覺到懷里的人輕微的躁動起來,原本勻細的呼吸也逐漸粗重,有淺淺的申吟聲從口中溜出來……
見箜篌依舊沒有醒,翎滄大著膽子用齒尖去磨他手指,閑著的手勾著他腰間緊緊按在自己懷里,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後腰上揉捏著,護腕已經被他弄散了一半,縫隙里能觸到鮫鱗微微涼潤的表面,于是壓上指尖輕輕刮搔,覺得懷里身子越來越熱,越來越不安分,忽然就有一種偷吃糖果一樣的小開心。
正在翎滄調弄的開心的時候,箜篌忽然張開眼楮,反手一把抓住他作亂的爪子遞在自己嘴邊狠狠咬了一口︰「鬧!使勁鬧!」然後氣哼哼的翻個身,後腦勺沖著翎滄睡了。
翎滄先是嚇一跳,然後看著箜篌的後腦勺想笑又不敢笑,只憋住了過去把他摟在懷里。
「睡了……真是……」听見他不滿的咕噥,翎滄含糊的應一聲,在他肩頭又啃一口,用被子攏緊了兩人,終于可以安心睡去。
據說,繼翎滄之後,第二個被嚇著的,是蘇瀾。
蘇瀾在天明的時候去請翎滄出早操,在外間喚過幾聲沒有回應,就大著膽子自己轉進內室去。
結果先是被將軍不在房內給嚇一跳,然後見軍甲俱全,室內齊整,獨獨缺了一把橫江鎖,怎麼看都不像是被夜襲掠走,多少安了點心,就有功夫去尋著蛛絲馬跡琢磨將軍到底哪去了……尋來尋去,竟然就尋到了箜篌的帳子去。
「先生,先生……」蘇瀾不大敢進去,站在外室提著聲音喊。
箜篌听見了裝沒听見,手里三分暗勁掐了翎滄穴道想讓他多睡會,于是翎滄根本就沒醒。
要說蘇瀾喊完了沒人應,走就是了。
偏偏翎滄身邊的親兵一個個都是盡職盡責到天妒人羨,他喊了沒人應,就又大著膽子往內室彎,一進門就看見地上扔著翎滄昨夜穿的袍子……
「先生,蘇瀾大膽,請問我們將軍可是在此?」蘇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上去掀床帳,只得規規矩矩站在地中間施禮。
沒人理他。
「先生,早操點卯,還請先生讓將軍前去……」再接再厲!
床帳微微動一下。
「先生……」一支孤心筆直直的從床帳里飛出來,擦著蘇瀾額頭掀了他額頂冠纓,「奪」的一聲釘在他身後的屏風上!一早綰好的黑發瞬間就散下來披了滿臉,那點下文也被嚇得咽進肚子里去。
「滾。」帳子里很不耐煩的迸出來一個字,停一停,繼續說,「你們家將軍昨夜受了風寒,今天不點卯了。」
「可,可是先生……」蘇瀾回頭看看自己還在屏風上晃悠的簪纓,噎了一下打算繼續努力。
這一次就是橫江鎖直直的指在他咽喉了。
他听見箜篌在帳子里輕笑︰「我不太拿得穩翎滄的槍,萬一一會拿不住了,劃了哪兒切了哪兒……就不好說了。」
蘇瀾吞一口口水,看著那槍尖從他咽喉前邊,慢慢慢慢的往下滑——滑——
在斷子絕孫和放棄把自家將軍從被窩里挖出來這兩個選項里二選一你選哪個?
蘇瀾在權衡利弊以後,果斷表示︰請將軍安心休息,保重身體為要!
上屏風上拔了自己冠纓就跑了。
于是翎滄安安穩穩一覺睡到幾近午時……
amp;lt;a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