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壞。」笑靨沖著翎滄翻白眼。
翎滄好笑的蹲過去逗她︰「不壞要怎樣？讓你把萬花谷的先生撞傷嗎？」。
笑靨轉轉眼楮，大聲說道︰「不壞的話，你應該接著我們！」
翎滄這次真的笑起來︰「喂，講點理好不好，我一身的甲，你撞上來都不會痛嗎？」。
笑靨心虛的看看翎滄一身銀亮的宋戈鎧，吞一口口水，伸出小爪子在翎滄肩凱上敲敲，咧咧嘴。
翎滄笑著揉揉她的小腦袋︰「去領著你的小朋友好好轉轉，別在這瘋玩瘋鬧的，看再撞翻了別人端的盤子。」
「不要，」這一回接口的是細聲細氣的紫煙，「我要跟師兄在一起。」
翎滄回頭一看，小丫頭正攥著箜篌衣角傍在他身邊兒，師兄妹兩個在慢聲細語的說話。
「咦？這會兒你卻乖起來了。」翎滄用手指劃著她的小臉蛋兒。
紫煙撲閃撲閃大眼楮，沖翎滄做個鬼臉。
「煙兒，你去跟笑靨先玩著，一會要吃飯了，別跑太凶，不然我回去要跟孫師叔講你的不是。」箜篌模模她頭發，半嬌寵半威脅的說。
「那師兄什麼時候回谷。」紫煙仰了小臉看著箜篌。
「最遲初三便歸。」箜篌溫溫的笑。
「拉勾勾！」紫煙伸出小手來，尾指彎了個勾兒希翼的望著箜篌。
「嗯，拉勾勾。」箜篌笑著用自己尾指勾住紫煙的小手指頭，跟她齊聲念著︰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勾緊了的手指頭上下晃了三下，就算是牢牢的勾住了一個約定，小孩子的世界里，兩根手指就是最穩妥的承諾，干干淨淨，無需任何擔保就可以約定成一生一世。
在兩人手指放開的一瞬間，紫煙又快快的說︰「不回來的是小狗兒！」
說著還把兩只小手放在頭側裝成耳朵，伸出舌頭學著小狗的樣子「汪汪」的叫了兩聲。
箜篌大笑起來，一把把小丫頭摟過來在臉蛋上狠狠嘬了一口︰「我師妹怎麼能這麼可愛啊！」
笑靨在一邊伸著頭看了半天，見箜篌親了紫煙一口，頓時急的跳腳︰「我的我的我的，我也要親親！」
「我親親你好不好？」翎滄逗她。
笑靨左右看了半天，終于下決心一樣說︰「好！你比哥哥漂亮！」
翎滄哭笑不得，有樣學樣的在笑靨頰上親了口，然後無語的看著倆小姑娘走在一邊去比親親。
「這怎麼什麼都能比啊……」
「嗯？你小時候沒跟人比過麼？」箜篌抱著手臂看著倆小家伙笑。
「比倒是比過，可也不是比這些東西。」這比親親算怎麼回事。
「那你們比什麼？」箜篌看向他，目光寧定溫和。
「比槍法，比兵法，比騎射。」忽然又想起來，那一年的四月，有個少年提著一桿木槍沖他大喊道︰燕翎滄，我要和你比槍法！
笑容，就斂了。
「呵呵，我們可不比這個，記得我小時候，跟小五兩個比偷東西，看誰能偷偷模模摘走絕情瀑下所有青蓮花而不被人發現。」箜篌悶著聲音笑起來，「小五用道術幻了符紙放在蓮花的梗子上，風一吹全都掉進池子里給打回原形了，我是潛到水底下把蓮花連根拔了，當時蠢的很，只想著那麼多蓮花，少個一朵兩朵誰會知道。哪曉得林師叔天天沒事做就在那里陪著蘇師叔數青蓮花的，沒過一個時辰就被抓住了，于是我倆被捉去挨了一頓好打。」
翎滄側著頭看箜篌笑容溫暖，忽然就伸手撫上他臉頰︰「為什麼會是我？你原本活的那麼開心。」
「嗯？」箜篌怔一下，隨即笑開來，握了翎滄的手將他指尖放進口中，一根一根輕咬過去。
翎滄怔怔的看著自己指尖沒進他嫣紅的唇瓣中間，薄唇開合的瞬間能看見瑩白的牙齒輕輕咬在自己手指上，一點點堅硬的觸感，透著憐惜。
「一見鐘情吧。」箜篌如是說。
翎滄挑挑眉。
箜篌笑著在他手心輕輕吻一下，說︰「我本來是好奇，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會讓當今聖上親自抬棺，可誰知看見你的時候，竟然閃了神，差點從你家皇上的房檐上掉下去被御前侍衛們抓了。」
天策府的火把次第燃起，有人過來將一個巨大的火把高高的擲在篝火上，澆了桐油的草媒幾乎是瞬間就騰起了尺高的火苗，然後引燃了下邊的細木柈子，一層層的燒進去，一時之間竟著起了半天高的大火，把偌大一個篝火堆燒的轟轟烈烈。
笑靨和紫煙歡笑著拍著巴掌繞著篝火蹦蹦跳跳的唱著童謠︰
「你拍一，我拍一，一只喜鵲穿花衣……」
聲音被夜氣凍的清清脆脆。
「你看，她們多可愛。」箜篌笑著指給翎滄看，「哪里像是孤女了。」
兩個女孩子的小臉映著火光，暖暖的溢著幸福。
「你拍一，我拍一，一寸丹心染旌旗；你拍二，我拍二，二分天下同笑握；你拍三，我拍三，三朝元老共國安……」翎滄喃喃，忽然覺得眼眶發熱，曾幾何時，他跟弦卿耳鬢廝磨，一人一句的低聲念著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童謠。
「我怎麼沒听過這個童謠？」箜篌笑著問。
「是很久以前……我，自己編的。」生生咽下去一個「們」字，翎滄僵硬的把話掰過來。
「哦。」箜篌眼楮霎一霎，低垂了睫毛應一聲，心底里，一絲痛。
翎滄怎麼會敢說二分天下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那個人，竟然連天下都舍得分他一半麼。
火光明滅跳躍的在他臉上投下陰影，翎滄怔怔的看著，微微嘆口氣，忘了忘了，都忘了吧，當年在狷城之外，那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早就把自己對那人的一腔熱血都凍成了冰。現下，是被眼前這個人捧在手心里，一點一點呵暖了，焐熱了，怎麼還能去惦記著以前。
「箜篌……」他低低的喚。
「嗯？」那人看過來，火光下，一雙鳳眼清亮攝人。
「沒，沒事。」別……丟下我。
我不想，再在大雪中把自己一寸一寸凍成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