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初一

作者 ︰ 霜冷華月

第七十九章初一

「醒了?」箜篌一手護著油燈火苗走過來,彎身看著翎滄。

「你……能說話了?」翎滄澀澀的問,覺得喉嚨干得很。

「嗯……」箜篌聲音極輕極低啞的答應,「不能多說,不能大聲。」

一杯溫水湊在他唇邊,翎滄一點點啜了。

剛舒一口氣,忽然就覺得下月復的火焰「騰」的一下又燒上來,瞬間就紅了臉,別別扭扭的往床內側蹭過去,試圖掩飾自己現在的窘狀。

箜篌抿著嘴看了他半晌,忽然嘆口氣,把杯子放在一邊,跟上床抱住他。

「……你最好把我關起來。」翎滄不由自主的貼過去在他頸窩里磨蹭。

「我試過用藥給你解胭脂,」箜篌低低的說,「看來,完全沒有作用。」

「那把我關起來就好。」翎滄一邊嘀咕,一邊慢慢抬手圈住箜篌。

箜篌看看攀在自己身上的兩只爪子,苦笑︰「翎滄……你這真是讓我把你關起來的舉動嗎?」。

「……」翎滄愣愣的看著自己環在箜篌腰上的手臂,咬了咬舌尖,僵硬的把手一寸寸收回來。

「為什麼關你。」箜篌拉住他手,翻開,上邊原本被鏈子磨得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被一層軟布細細的包好。

「我怕一會控制不住自己,會傷了你。」翎滄嘆息,強制自己向後退開。

強忍著的身體在每一寸的挪動中都繃緊了筋肉在顫抖。

「傻。」箜篌瞧著他一點點把自己挪蹭到床里,又試圖去噬咬自己手臂去抵抗藥性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一把把他扯進懷里,「你怎麼不問問我願意不願意?」

「誰會願意。」翎滄被他一扯,差點就直撲在他身上去抱著不放。

「我願意啊……」箜篌緊摟著翎滄,在他耳邊嘆著氣,「除了那一次在溫泉,你真以為後來每一次你都制的住我?」

低到不能再低的沙啞嗓音在耳邊混著溫熱的氣息繚繞著,翎滄忽然就安靜下來,良久,他低低的說︰「箜篌,你這樣的聲音,比**藥還要讓人難以自控。」

「嗯,然後。」箜篌向著油燈隔空一捻,躍動的火苗就忽然熄了。

翎滄緊緊貼在箜篌胸前,緩慢的吐著氣調息,箜篌身上一直都有那一點淡淡的蓮香,不知是不是錯覺,這稍稍有些涼的香氣此時竟然似乎有著安撫的作用,能緩緩鎮定心神。

衣袍松落的窸窸窣窣聲音在他耳邊細細碎碎的響,滾燙的臉頰漸漸就挨上了溫熱的胸口。

「你似乎又熱了一點。」翎滄伸手過去把箜篌攏進懷里。

箜篌的體溫,已經開始比人還要高一點。

「嗯……」箜篌輕聲應著,「明天一早就走,還來得及。」

「箜,箜篌……」他忽然低低的喚著箜篌名字。

「嗯?」箜篌在他肩窩里含糊的應。

「我……那個,我……」翎滄忽然糾結起來,直覺的又想去咬嘴唇。

「別……」淺淺的吻覆上來,「你已經把自己弄的一身是傷了。」

嘆口氣,翎滄在黑暗里眨眨眼,讓我承歡這種話,還是說不出口。

忽然就很懊惱這藥為什麼會讓人這樣清醒,不然,也許就可以……

「怎麼了?」箜篌不明所以的輕輕吻著他,「不願意?」

「願意。」翎滄悶悶的纏上箜篌,癟著嘴把自己一點點滑在他身下。

說不出來……那……就這樣吧……

「你這是……藥效,還是……」箜篌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把臉別向一邊的翎滄。

「這個藥……好像不會讓人發昏。」能發昏就好了……

箜篌笑了,俯子去咬翎滄鼻尖……

他笑起來,好像妖精……

翎滄在閉上眼楮之前這樣想……

年初一的早晨,在哪里都帶著寒。

翎滄是打著寒噤被凍醒的,他模糊的咕噥著將被子拉過肩膀,卻總覺得舒展的手臂上似乎缺了什麼,空落落的。

箜篌!

迷糊的神智在一瞬間清醒,他猛的從床上坐起,冰冷的空氣直撲上來,他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房里的炭盆早就熄了,剩著蒼白的灰燼,冷清清的房間里,沒有那個萬花弟子半點痕跡。

除了枕邊疊好的一套儒衫,最上邊,壓著他的包裹。

昨個夜里,比夢還不真實,他只記得在箜篌扣住自己腰間的時候,忽然就顫了一下,幾乎是本能的縮起身子躲開了。

然後就是箜篌一瞬間怔愣的表情,他想解釋,卻被箜篌笑著點住嘴唇,那笑的,比哭還難看。

「算了……」那個萬花弟子吻著他額頭這樣說,然後勾著他的腰側躺下去,微微用力把他攬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想來,箜篌只怕是連夜走了。

翎滄跳起來,腿一軟,膝蓋撞上地面,生疼。

他咬著牙撐起身子,抓起那套儒衫慌亂的往身上套。

箜篌,你若是就這麼扔下我跑掉,我……我就算踏平萬花谷也要把你挖出來!

客棧的掌櫃正睡眼朦朧的斜倚在櫃台上打盹,就听見自家的小兒子點頭哈腰的問︰「客官,客官,您起的好早,要吃早點?」

然後就是好大一聲「哎喲!」,桌子凳子筷籠 里啪啦的就倒成了一堆,只嚇得那掌櫃「啊」一聲直直的蹦了起來,真難為了他那胖胖的身子。

定楮一看,卻是他那幫忙跑堂的小兒子被樓上沖下來的客人一把推翻,順便還砸了兩張桌子幾張條凳,此時正頂著一腦袋筷子在一堆碎木里「唉呀呀」的掙扎,一時半會卻是爬不起來的樣子。

俗話說,老兒子大孫子,那都是心尖兒,心頭肉一樣的存在,眼下竟然就被這人一手推摔進一堆桌子條凳里!

掌櫃氣的顫著一身肥肉就要出來揪人,翎滄心急之下手勁兒也是大了,忘了擋在眼前的不是他天策府那幫一身橫練功夫的將士,而是個普通百姓,一把就把人給推飛了出去,自己也是一愣。

一抬眼看見掌櫃的氣沖沖就沖著自己過來,一時也來不及解釋,從腰里翻出來一個小金錁子往掌櫃手里一塞,轉身就邊跑邊長長一聲口哨打出去。

龍驤,快回來!

他記得因為不能騎馬入宮,他在入宮之前就把龍驤放了去隨便跑跑,不知此時是不是在這附近。

正想著,就有輕快的馬蹄聲在清晨的寒氣里由遠及近的傳過來,然後就是龍驤烈火一樣的身影,翎滄頓時就展了眉眼笑開,緊跑幾步扳住龍驤馬鞍,借勢就翻身上去,隨即雙腿一夾馬月復,喝一聲「駕!」,龍驤嘶鳴一聲,四蹄發力,箭一般就直沖了出去。

「去萬花谷!」

等那客棧的掌櫃回過神的時候,翎滄早就沒了影,就剩下他手心里那個沉甸甸的小金錁子黃澄澄的發著光。

「爹,爹?」摔在桌椅堆里的小二掙扎出來,帶著一身的木屑灰土湊過來問,「今兒還開張嗎?」。

「開,開什麼開!昨個兒就該打烊了!」掌櫃的顫巍巍把金錁子塞進嘴里咬一下,又看看上邊的牙印兒,笑眯了眼。

行,這大年夜被硬砸開門迎客也值了,昨個半夜走的那客人給一份房錢,今兒早上,又收一份兒!還都是金錁子,這筆買賣可是賺大了!開門紅啊!

小二看看他爹的臉色,知道老爺子掉金錁子上那倆眼珠子一時半會拔不下來,只得自己「唉喲唉喲」的按著後腰去把客棧大門關了,上好門板,唉聲嘆氣的轉回來收拾那兩張被他砸爛的桌子和條凳。

而此時,飛霜殿里,悠悠轉醒的弦卿一眼就對上正殺氣騰騰瞪著他的卿月。

「誰準你睡在這!」弦卿頓時就冷了臉,「翎滄呢!」

「早就被人帶走了!」卿月恨恨的看著弦卿,「你養的那些廢物!連個人都抓不住,還讓他帶著個吃了胭脂的人跑了!」

說起來,翎滄倒是一直都錯會了一件事。

就是卿月跟弦卿的關系。

也不止是他,只怕當時所有看見卿月跟著弦卿走的人,都以為弦卿是要在這個長的幾乎跟翎滄一模一樣的萬花弟子身上去找自己舊愛的影子,而當時急痛攻心的弦卿,也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可惜,有一句老話,叫「一樣米養百樣人」。

孫思邈孫爺爺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他懸壺濟世一輩子,到老了老了,手底下出來這麼一個專攻下五門的徒兒。

迷香,幻藥,**藥,毒。卿月把這些玩的比裴元救人還熟,只不過在萬花谷里,若是專攻毒藥**還顯得像是門正途,畢竟離經弟子行走江湖,不求害人,也至少要能自保。沒有花間弟子那一身高超的功夫,就只能借助于這些藥物了。

但是,若是明目張膽的制作幻藥和**藥,就難免被人所不齒,所以即便是裴元,也只就做了那一小盒藥膏去捉弄箜篌,想讓這只活猴吃點不大不小的苦頭。

而卿月,那胭脂就是從他手中流出去的,不知在青樓里害了多少女子的清白。一瓶胭脂一兩金,若不是那一等色藝雙絕又寧死不從的,老鴇們卻也還舍不得用,于是,那些損在胭脂下的女子就更加可惜。

在萬花谷里,多少還收斂著點,可是當他被弦卿跟過幾天之後,忽然就開了竅。

與其在谷里藏著掖著的折騰,倒不如跟著這人進了宮,到時候,自己做什麼,怎麼做,又有誰知道?

所以卿月最後跟著弦卿走了,看起來像是為了保全箜篌,和箜篌帶回來的那個活死人。

而他跟弦卿之間,也從最開始弦卿以為的替代,變成了交易——

我給你你要的人,而你,讓我權傾天下,一世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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