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酒酒?玖玖?九玖
「不是酒酒是誰?」箜篌冷笑著問。
當年那個起火的屋子里,確確實實橫陳著一具燒得焦黑的尸體,然而,沒人能辨認出來那具尸體到底是誰,就連裴元,也是在多方勘驗之後,很不確定的說了一句︰好像是小酒。
理由,卻僅僅是那尸體燒焦的手心里緊緊抓著的一塊刻著「玖」字的寒玉腰墜。
酒酒,本名玖玖,是萬花谷里一個僅僅比箜篌年長五歲的弟子,若不是裴元當初把箜篌看得那麼緊的話,也許最後跟箜篌瘋玩瘋鬧的人就不是小五,而是酒酒。
因為這兩個人的性子,實在是太像了。
蘇雨鸞當年三天兩頭就舉著瑤琴在青蓮池里拍,不是打箜篌就是打酒酒,兩個家伙不知道為什麼都有志一同的都看上了那一池子青蓮花。
只不過,箜篌的興趣是鮮女敕的蓮子和脆甜的蓮藕,而酒酒,他除了對蓮花的梗子不感興趣以外,就沒有他不喜歡的。
嚼蓮瓣,吃蓮子,挖蓮藕,就連那一大片亭亭的蓮葉,都讓他偷偷折了去煮荷葉粥。
而兩個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酒酒愛酒,而那時候的箜篌,還不知道什麼叫酒。
所以萬花谷的眾人,最後就慢慢的把玖玖喊成了酒酒。
千杯不醉的酒酒,是當時萬花谷里唯一一個飲酒的少年,也是唯一一個能分辨得出最上等的猴兒釀的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竟然就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竹屋的一場大火里,燒得面目全非焦黑難辨。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他沒死,但是從那一場大火之後,隨著那具尸體的下葬,萬花谷里,乃至于這個世界上,那個叫酒酒的人,好像都已經徹底的消失了,于是平平靜靜數年過去,整個萬花谷的人都已經確信那具被他們埋葬的尸體,就是當時年僅十七歲的少年酒酒。
可現在,竟然有這麼個人蹦出來說,自己是那個八年前就已經被燒死了的酒酒?
箜篌危險的眯細了眼楮,什麼玩笑都可以開,但是拿他的同門師兄弟開這種玩笑,最好先有死的覺悟。
九玖看著箜篌臉上明顯不信的表情和越來越陰狠的神色,干干的咽了幾口唾沫,盡力把自己向後貼在樹干上,干澀的問︰「你,你要干什麼……」
「呵……」箜篌輕笑,「敢辱我萬花弟子的名聲,就最好有個用鮮血去償還的心理準備。」
「你,你不能殺我」反正已經說了,九玖干脆一橫心喊了出來,「萬花谷門規之第一條,嚴禁門下弟子自相殘殺」
箜篌怔一怔。
「聾啞村內雖為大奸大惡之人,但如無月兌逃,非萬不得已不可傷其性命,萬花谷僅有監管之責,無生殺予奪之權,如此方顯天有容人之量」九玖見他神色松動,慌忙一口氣背了下去。
「你如何得知我萬花門規」箜篌一手扼住九玖咽喉,神色冷硬。
「我……我就是萬花……門人……」九玖被他扼的難受,一口氣卡在喉嚨上,臉色漲得通紅,艱難的從嗓子眼里擠出話來。
翎滄洗完了獵物,坐在溪水邊安靜的看著已經黑透了的天空,繁星閃爍,夜氣溫涼,拂在臉上說不出的舒服。
箜篌想是還沒審完那個人,自己現在回去的話,應該是不太合適吧。
他折了幾片碩大的樹葉,將洗好的雉雞和青魚放在上邊,然後緩緩的,在溪水邊的青草上仰躺下來。
今晚上夜探戰寶迦蘭看來是沒戲了,那個人不盤問清楚,總不能放心的。
不過也好,可以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平安的從里邊出來,戰寶迦蘭里邊,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地方,真要是有個閃失……只怕……
翎滄伸手按住心口,想到箜篌有可能會折在戰寶迦蘭,他就覺得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
深深吸口氣,平復一下剛才那種突如其來的心痛,翎滄忽然想起幾個月前,在天策府的草場上,那個夜晚……
那個在他的馬背上,被他扯破了衣衫反綁住雙手的萬花,氣紅了一張玉色面孔,身不由己的跌撞進他懷里,長長的黑發在夜風里張揚如旗,那一瞬間,風華絕代。
翎滄向著夜空伸出手臂,又緩緩收攏回來,虛虛的環抱在胸前。
想象自己懷中正抱著那個驕傲的萬花弟子,然後,輕輕的笑開,原來,自己已經如此習慣于他的存在了嗎?
「翎滄,翎滄……」遠遠的,箜篌在喊他,「你回來不了?」
「來了。」翎滄應一聲,翻身從地上跳起來,順手拎起身邊洗剝干淨的獵物走上去。
看來是審問完了?怎麼這麼快?
翎滄一邊走一邊疑惑的想,就算是天策府的刑堂,也沒有逼供逼得這麼快的時候啊?而且除了之前的一聲慘叫以外,自己似乎並沒有再听見別的什麼聲音,就連應該有的用刑的聲音都沒听見。
就算箜篌他不打不罵,用的是裴元那一套銀針過穴的逼供手段,那也至少該有個申吟慘叫啊。
就在翎滄胡思亂想的時候,那一堆溫暖的火焰就已經近在眼前了,他抬眼看過去,剛要說話就被嚇住,噎了半天才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那個本來應該在樹上捆著,但是現在卻一臉郁悶的坐在火堆旁邊裹著件袍子的家伙。
「你……你怎麼把他放開了?」翎滄指著正黑著臉坐在火邊的九玖問。
「嗯?問你呢。」箜篌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九玖。
九玖瞪他一眼,才很不情願的說︰「我又不會逃走,為什麼不能放開我?」
「誰知道你會不會逃。」翎滄哼一聲,將手里的東西遞給箜篌,「都收拾干淨了。」
箜篌接過來,熟練的用四根早就備下的樹枝串串好,架在火上慢慢烘著。
「給我說說?」翎滄在火邊坐下。
「你說。」箜篌哼著歌兒用小刀在魚身上剞花刀,一下一下斜斜的片進去,均勻齊整。
「燕翎滄,現年二十二歲,天策府軍人,官拜燧燁將軍,孤兒,自幼在天策府長大,隨秦關習武,年少時曾與當時是太子的李弦卿校場比槍,小勝。」九玖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咕嚕。
箜篌似笑非笑的抬眼看看翎滄。
「你是誰」翎滄躍身而起,「嗆啷」一聲將一夜飛霜的槍尖直指到九玖的鼻子尖前邊。
「你說呢?」箜篌伸手推開翎滄槍鋒,「能把這些破事都知道的這麼清楚的,全天下只有一個組織有這個閑心。」
「隱元會?」翎滄也不是笨人,一點就透,「隱元會的人跟著咱們干什麼?」
「還不是因為他。」九玖哀怨的瞪一眼箜篌,「當年這死猴兒崽子偷光了我藏下的上等猴兒釀,現在,又他**沒事就抓我們隱元會的鴿子吃吃到現在,連海東青他都抓了」
「呃?」翎滄一時不知所措的看向箜篌,這兔崽子平時都在干什麼啊?
「讓他說。」箜篌聳聳肩,慢慢翻動著火上烤著的雉雞,這山里的雉雞吃的肥肥的,這會兒已經滲出了一層汪汪的油,箜篌正緩慢的翻動著,讓油均勻的布滿雞身。
九玖瞪著眼楮看著火上油汪汪的雉雞,咕嚕咽一口唾沫,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響了一聲,箜篌就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睨過來。
「餓了?」
「廢話,老子跟著你們跑了一天一宿了,就啃了點干糧,現在連干糧都沒得啃」九玖倒是絲毫不臉紅的大聲回答道。
「你代號是什麼?」翎滄問。
「玄字九玖。」九玖回答,反正已經跟那個皮笑肉不笑的萬花說過一遍了,不在乎再多說一遍,「讓我去取包裹,這的草扎。」
箜篌瞥一眼九玖晾在袍子外的兩條大腿,撇撇嘴︰「去唄,沒人攔著你。」
翎滄看著九玖憤憤的站起來就跑進漆黑的樹林去,沒一會就看不見人影了,轉回頭輕輕撥弄著火問︰「你就這麼放心讓他去?不怕他跑了?」
「放心,他還惦記著這烤雞呢,肯走才有鬼。」箜篌哼一聲,要是別人,興許真就跑了,但是酒酒?哼,美食當前,你用棒子打他他都不一定肯走。
九玖一去去了好久,久到烤雞都已經噴香噴香的外酥里女敕色澤金黃,久到兩條大青魚都酥酥的在花刀的刀口上翹出了女敕白的魚肉,久到翎滄一再用懷疑的目光看過了箜篌又去看那片九玖隱沒進去的樹林,久到……翎滄準備讓箜篌連夜換個地方,免得被逃走的九玖帶回來的人抓個正著的時候,九玖回來了。
而且是一個人沒帶,自己回來的。
「你是……玄字九玖?」翎滄怔怔的看著面前正緩步走近的青年。
「嗯。」一身金色衣袍的青年走過來,高高吊起纏綁過一拳的發帶又用一個金色垂穗發冠別住的辮子服順的垂在腦後,背後斜斜插一把修長的金色細劍,腰後卻橫掛著另一把一人長短,寬度足有尺半的重劍
「喲,你不是萬花出身麼?怎麼打扮成藏劍山莊的少爺了?」箜篌抬頭看一眼,不以為意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