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嫁

作者 ︰ 霜冷華月

有了瀛長川的勸說,再加上碧水瑤自己也是笑盈盈的滿口都是喜王爺的好,一副巴不得立刻就嫁過去的樣子,喬巧巧終于是不情不願的將這事兒應承了下來。只不過,氣悶在心的她答應是答應了,卻惡狠狠的獅子大開口一般的跟喜堔要了個天價。

而那喜堔,也不知道是究竟被碧水瑤迷了哪一竅,竟然就硬生生的折兌了自己幾處賺錢的買賣,真金白銀的送進了浣花樓,堵得喬巧巧也無話可說。

據說那拉著錢財的大車停進了浣花樓的時候,竹樓里的怒罵和摔砸聲整整響了一天,傳說中八面玲瓏水晶心肝從不失禮于人的喬家二娘愣是連面都沒露,活生生就把幾大車的金銀財寶跟喜王爺家的總管給晾在樓外曬太陽,連口水都沒人給。

最後還是浣花樓的賬房先生模著鼻子一邊苦笑一邊命人就地起了遮陽棚請眾人進去歇著,又喊了人上的桂花茶,只說是給各位潤潤喉,然後一樁一件的同著王府總管把帳對了,不然,這幾車的錢財,幾十號人,怕不要等到第二天去。

見人都走得淨了,瀛長川這才嘆一口氣,轉身去推竹樓的門。

「滾」一個細瓷的茶壺順著門縫就飛出來,「 嚓」一聲拍碎在門外的地上。

瀛長川扭頭看著那個茶壺半晌,抹一把冷汗,方才他要不是躲得快,這茶壺該是拍碎在他腦門上,再細細一看,心疼啊……銅官窯的彩瓷這怎麼連這個都摔了……

「二娘,是我……」瀛長川小聲的喚了一聲。

隔了許久,才听見里邊氣哼哼的「嗯」了一聲。

他松一口氣,這才敢緩緩推開門——估計竹樓里能摔的已經都摔完了,一地的各色碎片。

瀛長川一件件看過去,心疼的直抽抽,銅官窯的彩瓷,越窯的青瓷,邢窯的白瓷……再往前走,連秘色瓷都摔了,那可是宮里弄出來的東西,至于別的釉下彩,黑瓷,花瓷,瀛長川已經心疼不過來了,就因為喬巧巧平日里就喜歡這些個胎薄質脆,音色悅耳的玩意,這些年瀛長川真沒少在這上邊給她下功夫,銀子買的回的自然不消說,那些買不得的,說不好就要用點別的手段,就像那秘色瓷,那是已經送進宮里的東西,到底讓瀛長川想著法子給淘弄出來討喬巧巧開心,可就是這些費心盡力四處搜羅回來的瓷器,今天可就都變成了片片兒。

「二娘,你這是何苦……」他靠近正跌坐在竹椅里生悶氣的喬巧巧,毫不費力的把她抱起來安置在自己懷里。

蝴蝶縴細的身子微微打著顫,軟軟的貼在他胸口,就像是當年他護著她一路奔逃的時候,兩個人曾經貼的那麼近。

修長的指尖從喬巧巧眼下拂過,一抹晶亮水痕。

瀛長川嘆一口氣︰「二娘……」

「你閉嘴,」喬巧巧悶著聲音說,「袁志,你真當我什麼都不記得。」

瀛長川一驚。

「本來是不記得的,」喬巧巧咕噥,「但是我飲了你好多的血,還有水瑤的……就慢慢想起來了。」

「水瑤……?」瀛長川眨眨眼,想起來的,不是那個傾城傾國的絕代佳人,而是一個眉目精致,宛如水妖的修長男子。

「嗯……水瑤她,也不是個人吧。」喬巧巧咕噥著,「我見她手腕下有淺淺藍色光華,卻看不出是什麼。」

在芍藥的幻術下,竟然還能透出光華?那是什麼東西?

「你恢復了?」瀛長川問。

「沒有,她只是給我補回了一些靈氣,修為……全毀了……」喬巧巧哽咽一聲,「袁志……」

瀛長川輕輕撫著她發頂,吻一吻她額頭︰「袁志已經死了,陪著蝶舞衣死在天雷里,我叫瀛長川,是你的帳房。」

袁志……是天策府的軍人,生死都是。

從他叛出天策府的時候,袁志就已經死了,因為天雷,也因為,天策。

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株,叫做瀛長川的,化形成精的遠志。

「嗯……」喬巧巧鼻音濃重的應了,「妖精會逃進我這里,難道不是要避難麼?她又做什麼,非要把自己送進人的地盤去,若是真個怎麼樣了,又有誰能幫她。」

瀛長川愣一愣,原來喬巧巧死活不肯放碧水瑤走,竟然是因為這個。

「她不是妖精,」瀛長川有一點好笑的安撫著懷里的蝴蝶,看來婆婆媽**妖精不只有自己啊,「她是鮫人,沒有天劫的。」

「不是妖精,那她怎麼會帶著和你一樣的氣息?」喬巧巧抬起頭,當初就是因為碧水瑤身上有著跟瀛長川完全相同的草木靈氣,她才在恢復了記憶後認定眼前那個巧笑倩兮的美人兒不是個人。

「別的草木妖精留下的,」瀛長川笑一笑,摟緊了懷里的蝴蝶,「她來就是為了接近喜王爺,所以不用替她擔心什麼。等到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去華山純陽宮,找那個留下氣息的妖精,幫你重新。」

一絲淺綠色的草木之氣從瀛長川身上氤氳而起,漸漸攏住靠在他懷里的蝴蝶精。

喬巧巧模模糊糊的「嗯」了一聲之後,便倚在瀛長川肩頭沉沉睡去。

瀛長川見她睡得熟了,才松一口氣,抬頭看向不知何時便悄悄靠在門邊的身影,語帶不悅︰「看看你把她招惹成什麼樣子。」

「呵,」那人輕笑一聲,「我這不是馬上就要嫁出去?」

「嘖。」瀛長川真真是懶得理他,只把自己指尖放在牙關一咬,一顆嫣紅血珠就從咬破的傷口里慢慢滲出來。

然後就被他輕輕抹進喬巧巧嘴里,那人也湊過來,彎腰看著。

「箜篌,你要是穿著女裝,就麻煩你別露出自己的本相。」瀛長川簡直暴躁,這男人就算身姿修長挺拔,可這外頭套的層層疊疊盡是女子服色算怎麼回事?

「麻煩。」說著話,修長的身子就忽然間玲瓏起來,眨眼間就又是碧水瑤那國色天香的容貌,弱柳扶風的身段。她嬌嬌的「唉」了一聲就往瀛長川另一條大腿上坐下去,瀛長川活活起一身雞皮疙瘩,抱著喬巧巧直接就幻形移位到一邊去了,于是嬌滴滴的碧水瑤姑娘就一坐進了竹椅里,舒舒服服的一靠,笑的有那麼一點小得意。

「你不是要嫁了,過來干什麼?」瀛長川不耐煩的看著她。

「過了今天,我就不方便過來了,不過她現在的靈氣,已經足以護得住元神,我再給她一點血,穩一下更安全些。」碧水瑤說著便走過來,手里有什麼東西鋒芒一閃,玉色的指尖上就顫巍巍掛了一抹紅。

瀛長川看著她走近來,指尖鮮血一滴滴落進喬巧巧口里,喬巧巧身上的靈氣一瞬間就濃郁起來,然後再慢慢的融進她身子。

「鮫血對你們這些妖精來說,也算是大補之物,你要不要一點?」碧水瑤笑嘻嘻把尚滲著血的指尖在瀛長川眼前一晃。

瀛長川沉吟一下,忽然就伸手抓住她手腕一把扯過來,嘴一張就狠狠咬在她指尖上,耳朵里听見碧水瑤「 」的吸了口冷氣,不知道怎麼就有那麼點報復的快感了。

滿滿一口血咽進喉中,瀛長川沖著碧水瑤淡淡一笑︰「果然大補。」

「真欠揍,」碧水瑤倒是沒什麼不悅,只是用茶水仔細淨了手上血跡,隨便用棉紙壓了,「靈氣穩固之後,她的元神就會慢慢蘇醒,應該也會想起過往,別的,就得找芍藥了,妖精的事,畢竟還是你們這些同類比較懂,目前我能做的,僅此而已。」

「大恩不言謝。」瀛長川抿一抿嘴,口里血氣鮮甜。

「不用謝,以身相報就行了。」碧水瑤似笑非笑的說。

「你趕緊嫁出去吧」

于是等喬巧巧醒來的時候,碧水瑤都已經跟喜王爺不知道春風多少度了,反正一宿沒消停。

美夢功不可沒,在哪兒都是。

不過就算是樓里的姑娘,這個那個的,要出門子的時候也是要哭個嫁,應應景的。

理論上,應該是找媽媽哭一下,可碧水瑤個自作孽不可活的,跟著瀛長川合伙把喬家二娘給弄得睡死過去了,結果嫁出去的時候找不到人哭。

丫鬟婆子們沒辦法,說不然就沖著瀛先生哭一下?

于是這倆貨就大眼瞪小眼的對著看了半天……胡椒面兒都用上了也沒擠出一滴眼淚來……

用瀛長川的話說︰你滾出去我高興還來不及,沒放一掛響鞭驅驅晦氣都是給你面子,還哭?哭個屁啊哭

至于碧水瑤……她要是真哭了,還不得掉一地的鮫珠啊……這玩意可不管她是真哭還是假嚎,有眼淚就能變鮫珠,這要是 里啪啦掉一地,那就啥都不用干了,先想著怎麼逃跑吧。

于是,這個對峙的結果就是……碧水瑤氣哼哼直接一甩袖子扭頭上了花轎,瀛長川……瀛長川隨便看一眼都知道他正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于是從那一天起,浣花樓第三座彩樓又重歸寂靜,那個恍如天人,曇花一現的水妖一樣的女子,被一乘花轎抬入了喜王府,做了風流成性的喜王爺的寵妾。

而這件事情,自然早早就落進了有心人的眼里,一只雪羽的信鴿,正從浣花樓左近一家酒肆中沖天而起,略略一個盤旋便向著某一個方向,一頭扎了下去。

花轎里,一只縴細的手微微掀起簾子,冰冷的鳳眼從縫隙中看著那只鴿子飛去的方向,瞳中有恨意一閃而過。

那邊,有一座庭院深深,富麗堂皇的宅院,一重重的牆,一進進的門,遮去了白骨累累,血肉如泥,遮去了兄弟相殘,骨肉相爭,只余下黃瓦琉璃,金碧輝煌的萬千氣象,作得個世人眼中的江山永固,世代不易。

那座巨大的宅子,被人們叫做,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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