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與禍 第二十二章 肺腑之言

作者 ︰ 痴心誰懂

酒後說了幾句昏話的張志堅這幾日似乎總躲著楊文軒。那日,酒醒之後,趙倩茹把他在酒桌上說過的話悄悄對他重復了一遍,並且說︰「你這樣一說,讓新來的楊文軒怎麼想,他必定心生懷疑,從你說的話里猜測C中有什麼問題。況且,有那麼多人在場,你就不怕有人把口風傳到領導的耳朵里?」

趙倩茹的每一句話都像木槌敲打著張志堅的心坎,他感激地看著她不無擔心地問︰「應該沒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兒?」她冷笑一聲,說,「你就盼著咱們這些人都沒有向上爬的心吧。以後,給別人當墊腳石這樣的事兒再也不能干了!」她說完話,抬眼柔柔地看著張志堅,那神情既像是安慰,又像是勸誡。

這種神情,張志堅是熟悉的,他追求過她,他們也曾熱戀過。在他所認識的人當中,能這樣勸誡他,而他又絲毫不抵制的人只有她了。張志堅知道,她那樣勸他,是不想他受到傷害,她那樣安慰他,是不想的心靈承受過大的壓力。總之,他從她的神情和話語里依然能夠感受到濃濃的感情,不是愛,而是關心,是親人之間淡如開水的感情。

「倩如,我……」他想對她說聲感謝,卻又覺得多余,忽然轉移了話題問︰「你過得好嗎?」

趙倩茹美麗的丹鳳眼里閃爍著淚光,用游絲一樣的聲音說︰「我過的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系?志堅,有些事兒是無法挽回的,就像……」

「就像我們的愛情!」張志堅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媽反對,我也再沒有爭取。我沒有別的意思,只希望你有個好的歸宿,有好的生活,哪怕就是讓我立刻死了,我也願意。」

「別說了!」趙倩茹的聲音哽咽了,之後,變成了小聲的抽泣,「我走了!」她低著頭,擦擦眼楮,輕輕地拉開門,走出了張志堅的宿舍。

「倩如——」張志堅追出房間門,想跑過去拉住她,無奈腦袋一沉,差點兒跌倒,他手扶著牆,緩緩地返回了房間。那晚,他沒有回家。

第二天,張志堅剛回到家就和他媽大吵了一架。老太太在家里哭得像個淚人,爸爸知道兒子心里的委屈,索性一個都不勸,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根兒接一根兒地抽煙。

「你也不管管你兒子,就讓他跟我吵!」老太太哭著沖過來,一把奪過香煙,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又重重地用腳胡亂地踩著,嘴里氣憤地叨叨︰「叫你抽,叫你抽!」

老爺子也不生氣,他知道生氣沒用,用手抹抹嘴唇,緩緩站起來,一聲不吭地出了家門。

「嗚嗚嗚——」身後是老太太悲傷的哭聲。

從某年的某個月的某一天,這樣的事兒似乎成了這個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的必修課,或者說是一盤百吃不厭的菜。連住在他們家的房客也搖著頭說︰「這是作孽呀!」他們一吵架,房客們要麼出門兒,要麼關了門,都不願自己的孩子看見這母子之間的戰爭。

星期四軒總算在餐廳里攔住了張志堅。張志堅不好意思再躲了,他看看楊文軒身後不遠處的上官雲,小聲說︰「文軒,一會兒在清雅閣見,我等你!」說完話,又用眼楮朝後面掃掃,步履矯健地走了。

心里有事兒,吃飯似乎也不香了,楊文軒大口大口地扒拉著米飯,塞得兩邊腮幫子都高高地鼓起。

「楊文軒心里有事兒!」劉詩儀用胳膊肘戳了戳上官雲,朝楊文軒努了努嘴。

上官雲縮回了伸出去的筷子,輕輕擱在飯盒上,關心地問︰「文軒,你怎麼了?」

「我沒事兒!」楊文軒使勁兒咽下一口飯,極力裝出一副滿足的樣子。

上官雲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著。女孩子似乎天生就知道享受生活,連吃飯也慢慢地體味,既彰顯了淑女的教養,又保證了營養的吸收。楊文軒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飯,只等著上官雲和劉詩儀。

「你有事兒就先走吧,我們得慢點吃,要不消化不了!」上官雲看出了他內心的焦急,柔聲細語地說。劉詩儀抬眼看看她,又看看楊文軒,心里打起了鼓。

楊文軒走了。看著他出了餐廳門,劉詩儀悄聲對上官雲說︰「這個楊文軒,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們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剛才好像跟那個張志堅說了幾句話,這幫人,哎——」上官雲說著嘆了口氣,「我去洗飯盒了。」

「你不是沒吃完嗎?」劉詩儀看看她的飯盒問。

「沒心情吃了!」上官雲緩緩地說道,語氣里明顯有了失落的痕跡。

「等等我!」劉詩儀匆匆吃完了最後幾口飯,跟著她去洗飯盒。

楊文軒匆匆到了清雅閣。這是一家泡饃館兒,裝修得很通透,從街上就能對里面的情況了如指掌。張志堅坐在最左邊靠窗戶的桌旁,他朝玻璃外的楊文軒揮了揮手。

楊文軒徑直向他坐的地方走過去,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服務員緊跟在他身後。見他坐下,甜甜地問︰「二位要點什麼?」說著,把菜單遞給楊文軒,他又遞給了張志堅。

張志堅把菜單放在一邊,看著服務員說︰「一個素拼,一個肉拼,兩瓶啤酒。」

他話音剛落,楊文軒連忙擺手︰「一瓶,一瓶。」

「真的要一瓶嗎?」服務員邊在單子上記著邊問。

「下午還要上班,就一瓶!」楊文軒向強調說。

見服務員走了,張志堅悄悄地看著楊文軒神秘地說︰「發現了沒有,這泡饃館兒的服務員都挺胖的。」

楊文軒故意做了一個伸懶腰的動作,將十來個女服務員打量了一番,笑著點了點頭說︰「還真是,她們老板肯定對她們不錯,吃得好。」

「頓頓泡饃!」張志堅也笑著說,兩人都哈哈哈地笑了。旁邊的服務員不知何故,紛紛向他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不大會兒,高大豐滿的服務員把兩人點的東西都端上了桌。張志堅給楊文軒倒了滿滿一杯酒遞給他說︰「小楊,別客氣。」

楊文軒恭敬地接過了杯子,張志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了杯子。楊文軒也趕忙舉起來。「說個什麼呢?對,歡迎你加入C中,我怎麼弄得跟校長一樣,換一個,小楊,交個朋友,對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酒杯輕輕地互相吻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吃了幾口菜,張志堅放下了筷子,苦笑一聲,看著楊文軒說︰「小楊,不是我說你,像你這樣的能力來C中,真的是屈才了!你了解C中嗎?我覺得你就不應該干教育,那麼多好工作,你怎麼不去找呢?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找著!」

楊文軒靜靜地听著,他知道這是張志堅上次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眼楮盯著張志堅的臉,不禁陷入了沉思。這些話,他听過,是在哪兒听過呢?對了,在畢業聚會時听過,那位親密無間的室友說過。

張志堅繼續說︰「知道人家背後怎麼說老師嗎?孩子王!古語說︰‘家有半斗糧,不當孩子王!’加上這兒周圍都是些大型企業、研究所,男老師連個媳婦也找不上。人類靈魂的工程師,那是哄鬼的話。需要你奉獻的時候就給你帶個高帽子,待遇、地位都不給你,想想看,要是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學生就會說︰‘老師,你都成這樣了,我們還能听你的嗎?難道跟你一樣一輩子受窮?’」

楊文軒略略抬頭看看張志堅,他似乎真的沒有酒量,幾杯下肚臉上就開始變紅。

張志堅似乎是不吐不快,說了半天,最後作了總結︰「現在這社會,相信的是錢,沒錢就一切免談。干個撈錢多的工作,財大氣粗嘛!」

楊文軒對他笑笑,表示同意。心里卻在暗忖︰是什麼樣子的事情讓一個風華正茂的男老師如此恨自己的職業。婚姻?家庭?還是……他無法猜測,緩緩地喝下一杯酒。

「小楊,吃菜呀,別光喝酒!」張志堅終于說完了話,一臉輕松地招呼楊文軒。

楊文軒笑笑說︰「志堅,不,張哥,今後有些事兒還需要你指點一二。」

張志堅痛快地說︰「這你就見外了,今天咱們一塊兒喝了酒,以後就是朋友。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有事兒要幫忙,你就說。我張志堅別的本事沒有,人還是認得幾個的。」

回到了學校,和張志堅分別後,楊文軒回味著剛才兩人的交談,他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挺正派的兩個人,說的話怎麼都像是香港黑社會分子口中的黑話呢?

「文軒!」上官雲站在宿舍樓下,遠遠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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