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七日,晚九點。
天一望了牆上的鐘一眼,隨即合上手頭正在看的書,起身伸了個懶腰。
他走到後排的書架邊,手指從當中一排書的標簽上一一撫過,口中念念有詞︰「2010、2000、1990……化學、衛生用品、野外生存……嗯……有了有了……家用電器。」
幾分鐘後,他抱著個錄像機,走出了店門。
門外,書店的櫥窗下,一個酒鬼醉醺醺地坐在那兒,嘴里哼哼唧唧地說著些什麼。
雖然從屋里往外看,這是個看不到的死角,但天一好像早就知道這里坐著個人了。
「池田先生,醉得太離譜了,忘記回家的方向了嗎?」天一笑著說道。
池田猛胡亂揮舞了一下手里已經見底的酒瓶子︰「少嗦!老子清醒的很!酒!快拿些來!」
天一蹲︰「池田先生,我想麻煩你去做件事。」他把錄像機放到了池田猛的身邊︰「幫我去把這個賣掉。」
「混蛋!」池田猛突然大喝一聲,然後停頓一下,打了個嗝兒︰「你當老子是收破爛的嗎!看不起我是!」
天一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站起身,朝書店里走去︰「建議你拿到市區南邊的商店街那里去賣,多找幾家音像店,應該會有人收去的,價格肯定會比賣廢鐵要高一些。」
池田猛還是迷迷糊糊地嚷著︰「喂!混蛋,我說話你听不到嗎?」
天一這時一只腳已經邁進了屋里,他把半截身子探出門外,轉頭又說了一句︰「哦,對了,請在明天下午之前把這件事辦了,賣掉以後的錢全歸你,你還可以到我店里來另外得到一份酬勞。」
話音未落,書店的門已被關上了。
而門外的醉漢,在清醒了些許之後,拿起地上的錄像機,接受了這筆交易。
…………
十二月八日,松尾來到書店前半小時。
「喂,小子,昨天你丟給我的破爛已經賣掉了,你說過還有酬勞的是嗎?」池田猛一進屋就直奔主題。
天一笑道︰「呵呵……我非常欣賞開門見山的人。」他將手中正在看的書扔到桌上︰「可惜,我不能和你想象中一樣再給你些酒錢。」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這就是額外酬勞,你可以拿走了。」
池田猛根本連踫都沒打算踫那本書︰「什麼呀?混蛋,耍我嗎?!書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啊!」他轉身就欲離開,嘴里罵罵咧咧︰「可惡,害老子白來一趟。」
天一雙手枕著頭︰「你確定要放棄這交易得來的報酬嗎?池田先生。」
池田猛頭也不回往外走︰「沒錯,混蛋小子,你自己留著擦鼻涕。」
下一秒,天一發了瘋似地大笑起來。
池田猛停下腳步︰「你有病嗎?白痴。」
天一搖著頭,漸漸止住笑意,喝了口咖啡,「哎……要說白痴嘛,這屋里確實是有一個呢……」他抬眼看著天花板︰「收了別人一張空頭支票去打輸拳賽,被查明之後,對方因為背景深厚完全沒事兒,而自己的職業生涯徹底斷送,繼而酗酒賭博,負債累累,最終妻子自殺,自己則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東京,過上家徒四壁的美滿生活。」他的視線重新下移,正好和怒目圓睜的池田猛對上︰「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白痴?」
池田猛突然暴起,翻過桌子,雙手抓著天一的領口將其提了起來,「你是誰?!誰告訴你這些的!」
天一歪著頭,繼續笑著,對對方的行為毫不在意︰「呵呵……都在那本書里寫著呢。」
池田猛松開天一,轉身就要去拿桌上的心之書,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從其身後將其托起,直接扔出了三米遠。他落在屋子中央那幾張拼在一起的四角桌上,桌上那些原本就堆得像小山一般卻雜亂不堪的書籍散落了一地,不過桌子倒是沒被壓垮。
奇怪的是,池田猛並沒有感覺到疼痛,自己就像一件物體,被拿起,又放下,而不是摔在地上。
天一又穩穩地臥回了自己的沙發中,他的雙腳翹到面前的辦公桌上,腳跟正好壓住了桌上的黑皮書。
「池田先生,有兩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第一件,即便你是個白痴,但記性還不至于差到會忘記剛剛才發生過的事情,因此,你應該還記得自己已經放棄了我的報酬。既然你選擇放棄了一件東西,要重新獲得它,就得付出一些代價,不然,我即使真的拿來擦鼻涕,也與你無關。
第二件事,請不要翻過我的辦公桌,這張桌子就像是一條界線,近些年來,所有選擇翻過它的人,都被切碎喂豬了。」
池田猛從桌上下來站定,警覺地問道︰「你剛才到底干了什麼?」
天一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讓你了解了,暴力在我這里,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讓我們來談交易,你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拿走這本書了。」他說著,把腳收回桌子下面,拿起那本書,隨意地打開,把其中一頁擺到了池田猛的面前。
「算是讓你先驗驗貨,這樣你才能相信這本書的內容和真實性並非是我杜撰的。」
池田猛看到那些白紙黑字上寫滿了自己的心聲,這怪誕荒詭的現實讓他直冒冷汗︰「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一回道︰「我行事的理由,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你需要知道的就是,我的書店里藏有很多人的秘密,你可以在取回自己的書以後,再來找我交易,去看別人的。就算你很蠢,但也該明白,當掌握了另一個人心中不想被人揭露的過去或是對未來的計劃時,能夠得到多大的利益。
那些高官權貴,操控著經濟或是軍事的人,你應該知道他們心里的想法多值錢。哦,當然了,我這里也有你這種酒鬼的書,縱然是沒什麼價值,也不排除會有人拿去看看,當做茶余飯後的笑料談資什麼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要我做什麼?!」池田猛急切地問道。
天一撓了撓頭︰「很簡單的事情而已,後天的下午,你和平時一樣去居酒屋里呆著,到午夜十二點再回家,然後直到天亮以前,不要跟你兒子講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行。」
池田猛猶豫了一下,回道︰「這關我兒子什麼事?!我警告你,別把他卷進來。」
「我只是讓你保持沉默而已。」天一道︰「當然,寫在紙上,或是打手勢什麼的,也不行,你連想都不要想。」
「想也會被你知道是嗎?」
天一冷笑一聲,他將池田猛的書收起來,又拿出另一本書翻閱起來︰「你可以走了,不要影響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