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上空,漆黑的夜幕掩映下,一架鐵制的錐形機艙正在極速前進著,其飛行速度接近一馬赫。這種被稱為「鐵刺」的機艙是自由前線投放能力者奇襲部隊的專用設施,機艙起飛時如同炮彈一般被射出,鐵刺上自帶導航和推進裝置,機上沒有任何增加重量、影響速度的戰斗設備,只具備一些類似于救生艙的基本功能。整體造價和一枚導彈差不多,成本不算高,但很實用。
在這個時代,有著許多先進的飛行機甲和小型空中兵器,于是,高精度、中低殺傷的對空手段也隨之一起發展。這是種必然趨勢︰世上有了罐頭,才會發明開罐器;有了天花,人們才需要天花疫苗;所以,當空戰變成了科技含量極高的機械戰斗模式,「傘兵」也就被淘汰了。展開後的降落傘載人降下的那種降落方式,和活靶子幾乎沒有任何兩樣,使用高射炮和槍械打傘兵已經是一百年多年前的歷史了,如今你想把活人從空中投到對方陣中,那可得好好動動腦筋。
自由前線就自主研發了「鐵刺」這樣的飛行艙,但使用前提是,只有並級以上能力者,或具備相當于此身體素質的人才能乘坐,原因是這玩意兒的加速度實在太猛,而且降落時一般以自我報廢而告終,這種設計簡單、成本低廉的超音速飛行裝置很可能會使普通乘客的內髒受損……
是日凌晨四時。絕影與血梟、神鑰遭遇大約十多分鐘後。一架鐵刺就來到了距離天都極近的海域,預計一分鐘後即會沖入天都的防御圈。
在書店進行轉移之前,天一就利用命運系統強制與天鷲上正在趕來的自由前線軍進行了一次通訊,他表明會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協助自由前線的進攻。但他需要自由前線的「協助」,希望他們派出至少兩名至少在凶級以上的能力者,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天都。以逆十字牽制住領主和絕影為前提,協助對天都的防線進行干擾和破壞。
自由前線的作風是利益至上,能夠交換利益的就是朋友,當風險和利益的比例在接受範圍之內,他們理所當然會做這筆買賣。于是。親臨天鷲指揮的伯格與「議會」的另外幾名大佬通信商量一番之後,雷火和金剛就上了一架鐵刺,被當成先鋒敢死隊上路了。
這兩人相當于一種投資,可能換取的利益就是這場天都攻防戰的勝利。假如領主和絕影真的如天一所說被牽制住無法出手。伯格就有很大的勝算,他相信憑雷火和金剛二人足以將天都東側的防御徹底攪翻,到時將遠程攻堅戰轉為登陸作戰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遠程的炮火對峙一旦轉變為天都城內的巷戰,領主的能力基本就無用了。到時雙方的部隊混雜在一起,城里有平民、有士兵、有普通人、有能力者,領主根本無從分辨這些人的所屬勢力,那他只能對視線內的目標出手,大規模的遠程控制能力也就失去了意義。
伯格相信並接受天一的這個提議,最糟的情況無非就是天一說謊,或者逆十字根本沒能牽制住天衛。導致自由前線損失兩名強將。但以這次投資可能換取的利益而言,無疑是值得冒險的。
「很快將到達目標地點,我想對方也早該發現我們了。」艙內的雷火看著簡易的顯示屏說道︰「估計炮擊隨時會來。」
「炮擊不算什麼問題,我只關心領主和絕影是否真的被牽制住了。」金剛回道︰「如果這件事是天一設下的陷阱,你我這可就是以卵擊石之舉。」
「哼……在大西洋城被嚇破膽了是嗎?」雷火笑道。
「當時若不是部隊已撤到海上,另有血梟和那些怪物拖延時間,領主很有可能順手就把我們給解決了。」金剛說道︰「當然,你這種不動腦子的人是不會考慮那種情況的。」
雷火冷哼一聲,回道︰「廢話,沒有發生的事情。妄加推論也是無益。領主要真能不計消耗地展開領域去壓制一座城市那麼大的範圍,他一個人就能打贏戰爭了,帝國還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嗎?說到底……領主也不過是個能力者,就像我們一樣,只要是人。便有力竭氣盡之時,那就是可以擊敗的。」
金剛道︰「所以。我才不想在他力竭之前遇上他,讓自己變成消耗其實力的籌碼。」
「你們的擔憂,是多余的。」第三個聲音忽然出現在了艙內,是從通信器中發出來的。
雷火和金剛都識得此聲,就在他們出發前,還在天鷲里听到過。
「天一是嗎……你入侵別人的電腦系統上癮了吧?」金剛說話時明白,剛才他們的對話全都被听到了,而且他毫不懷疑,此刻這架鐵刺的控制權已經落入了天一之手。
「伯格派你們倆當先遣隊是有他的考慮的。」天一無視金剛的問題,直接說道︰「即便我的話不可信,他相信以你們二人的實力和應變能力,起碼不至于會死。」
「此刻我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的夸獎?」雷火說道︰「順便感謝你的建議,讓我們身先士卒了一把。」
「你們當然得謝,但不是謝我。」天一回道︰「正在和天衛戰斗的是血梟和神鑰……我只是告訴你們一聲,不用擔心一降落就被領主撕成碎片。但我也要提醒二位,天都的高手,可不止是那兩人。」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雷火還未回完整句話,艙體突然巨震,爆炸聲穿透裝甲,直擊二人的耳鼓膜,讓他們聾了十幾秒,通訊機能很顯然被打壞了,通話被中斷。
雷火和金剛明顯感到機體因嚴重受損已偏離了方向。而且在逐漸下墜。可見推進器也有了問題。
不到兩秒,緊接著又是一次震動,這回爆炸的聲音是已經听不到了,身在艙內也無從判斷鐵刺究竟是被飛彈還是震蕩彈的彈幕打中,反正墜毀是肯定的了。
當然了,正如金剛適才所說,「炮擊不算什麼問題」,這二人平時雖說經常吵架,甚至斗毆,但也正因如此。他們相當了解彼此的實力。在這種狀況下,雷火和金剛根本就懶得顧忌同伴,他們都覺得沒必要。二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用自己的方式沖破鐵刺的裝甲板,飛躍而出。
月已沉。日未升,按說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海面上應該是伸手不見五指。不過飛出機艙的二人正在高空中,而天都就在他們前方一千米不到的距離上,那座城市的燈火永不熄滅,如同太平洋上空的燈塔一般,讓這二人眼前一片豁然。
雷火的能力很強,無論滯空、速度、破壞力,他都算是能力者中的佼佼者,在這種高空墜落的情況下。他自然十分從容;金剛就有些麻煩,他不會摔死,也不會淹死,潛水艇都去不了的深海他也能去,其身體能夠承受的壓力非常驚人,但他的問題就是滯空能力。未到狂級,能力所限,使他在半空墜落時找不到什麼好的辦法。
「不如讓我幫你一把……」雷火不懷好意地出現在了金剛旁邊。
「正合我意。」金剛完全明白對方要干什麼,他聞言時,已然是提起能量來防御了。
但見空中雷光迸現。雷火毫不客氣用一道轟雷送了金剛一程,後者如一顆急墜的隕石般沖向了天都。
天都的防御能力可不是擺設,大小火炮、激光武器、能量力場、乃至聲能裝置皆是同時啟動,如潮般的攻擊傾瀉而來。金剛落地前也不知挨了多少下,周身十米範圍幾乎一直都處于爆炸的熱能和肆虐的沖擊力當中。還硬是靠撞擊穿透了電能防御場。
落地之時,他的身體在金屬地面上轟出一個直徑數米的大坑。坑的中心處還冒著陣陣黑煙。饒是如此,金剛還是從坑里站起來了,人倒是沒事兒,身上那套西裝卻被打得殘破不堪,若是沒有自身能量的防護,估計他全身就只剩幾條碎布片兒了,現在的話,還算看得出衣服的形兒來,只是西裝成了短袖汗衫,西褲成了六分褲。
一道雷光叱一聲落地,雷火完好無損地站在了金剛身邊,看上去精神抖擻,嘴角還帶著幾分嘲笑。他這次行動又穿了一身黃色連身運動服,沿著褲縫有條黑線的那種款式,人人都知道他又在模仿那個誰,這貨就差把雙節棍端手上耍了。
「你應該沒事吧?」雷火用嘲諷的語氣問了一句。
「哼……這種程度,熱身都算不上。」金剛隨手抓起地上一塊碎掉的金屬,像啃隻果似的就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咂巴嘴,仿佛這玩意兒是什麼珍饈美味。
「奇怪……」雷火觀望了一下周圍的狀況,沉吟道,「領主和絕影未到算是正常現象,但此刻我們難道不該被防衛軍給團團圍住嗎?」
金剛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原因,他只是大嚼鐵塊來儲備能量和體力,準備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未知狀況。
「是我下令讓部隊遠離你們的,普通人接近這里太危險了,而且沒有意義。」一名身著hl制服的軍官從一個黑暗的轉角走了出來,他的臉來到光線下時,雷火和金剛都認出了這位成名已久的高手——賈森。盧卡。
「重武器都傷不到的敵人,就不考慮用槍解決問題了。」一個半邊臉浮動著烈焰般紙紋的男子,身著風衣,戴著頂帽子從另一邊走出。在這個新帝登基的日子里,紙俠卻有意不穿那印有王權無上制服,因為他覺得,這四個字,並不是即將走上王位的克勞澤所追求的東西。
「說起來我們也真是背啊,雙鷹郡戰事一結束,西線的防衛就由其他人來接替了,而我們又被調到了這種壓力巨大的是非之地,還偏偏趕上了眼前這二位不速之客的造訪。」盧卡語氣頗為悲涼地感慨著︰「我可不想死在這兒啊,你們這幫人知道我的退休金是幾位數嗎?」
「那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納稅人的退休金,被你的主子們拿去花了?」金剛的神情顯得很嚴肅,一點都沒有平常那開玩笑的意思︰「權貴們一夜的揮霍,對一個平民而言,可能就是數年的奮斗所得。對一部分人來說唾手可得、不勞而獲的東西,對另一部分人來說,就是奢望。」他扔掉了手上吃剩的鐵塊︰「作為走狗的你們,難道渾然不知嗎?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盧卡聳肩︰「你可以咒罵我,我听得很多了,但我只是個軍人,我無法改變帝國的體制,我能做到的就是盡忠職守,用我的所長,維護既定的秩序。人這一生,能求得獨善其身,已是不易。這世界本就不公平,你口中那些‘平民們’,他們的一頓殘羹剩飯,說不定還能救活好幾個處境更為淒慘的饑民呢,難道那些饑民就有權力沖進民宅,殺光那些浪費食物的人,自取所需嗎?」
「笑話,你維護的是什麼秩序?」雷火的語氣比金剛更沖︰「你維護的秩序,不過是王族們為了奴役和壓榨人民而設立的規則罷了,我們就是要換掉那種秩序,殺了那群人!」
紙俠冷笑︰「哼……別以為你們的‘議會’就比王族們更加高尚,如果他們沒有私心,就不會挑在今天這個日子不顧一切地進攻天都了。」他頓了一下,嘆息一聲︰「其實爭辯下去也是無用,未來如何,無人知曉。你們相信你們的議會將改變世界,而我,相信克勞澤。維特斯托克才是最值得寄予厚望的人。
每個人都有他所相信的事,如果這種執念會被三兩句話、三兩件事給輕易改變,那只能說明……我們幾個,也不過就是群碌碌之輩罷了。」
金剛道︰「說得好啊,紙俠……」他笑道︰「既然是各為其主,就沒有對錯,只有成敗!」
此言似是給四人的對話畫上了休止符,定下了結論。
霎時間,戰意起,殺意騰,四道人影順勢沖殺在一起,暴虐的能量纏斗在一處,化作實體,以雷火的能力為引,燦爛應現,光綻氣爆,數秒間就將周圍幾條街的範圍和天都這一側的外牆裝甲轟成了一片狼藉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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