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被高渙拉著出了李家老宅,一起坐上了牛車。他一坐進車內,就懶洋洋的斜靠在車廂上,眼楮微微的閉了起來,剛剛那種不耐與緊繃都被愜意所取代。
李璇看得囧囧有神,這男人身上的血腥味還沒散呢,就這麼一副捕獵回來的大貓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就是被抓的那只倒霉獵物。
「小叔叔,你是不是幾天都沒睡好了。」李璇這時才看出男人眼楮周圍淡淡的青色。
高渙低低的應了一聲,把自己的身子慢慢的靠了過來,眼楮都沒睜開。一會兒之後,李璇就覺得他呼息綿長,似乎是睡著了。
她驚訝的瞪大了眼楮,伸手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高渙閉著眼楮,伸手準確的抓住那只不老實的爪子,把頭枕在李璇的肩上,嘟囔道︰「阿璇,你別淘氣,等我睡醒,帶你打獵去。」
再度輪為抱枕的她,抽了抽嘴角,揚聲叫著趕車的人,「直接回上黨王府,不用去我家了。」
車外傳來的是王管家的聲音,「三娘子,輕聲點,小的听到了。」
被聲音騷擾的高渙,動了動。李璇像拍小狗一樣,拍拍他的頭,「睡你的,沒事。」
高渙「唔」的應了一聲,又蹭了蹭她,便不動了。
見他再度睡熟了,李璇卻擰眉沉思起來,她好像對于這種性格暴燥、精神有問題的人格外有吸引力。她在心里搬著手指頭數了一數,從文宣帝到高渙,再到高孝琬,好像都一樣。像太子高殷,明顯對她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還有常山王和長廣王,就是對待正常親戚家的小佷女。也許親切點,但決不是像文宣帝那樣的寵愛。
明了這點,李璇大概也能明白這是為什麼,應該和她的精神力有關系。她看高渙現在的狀態有點像是深度抑郁癥,可她還真沒辦法根治。因為,她治療的再好,外部環境不變,壓力還是會讓他的精神再度崩潰的。唉,這個她也沒辦法,誰讓他有那樣一個異母兄長做皇帝,他們這些王爺不壓仰誰壓仰。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牛車停了下來。「王爺,三娘子,王府到了。」
李璇動動麻了的肩膀,耳邊傳來高渙不滿的嘟囔,「阿璇,你乖!」
乖你妹啊,李璇抽了抽嘴角,真拿我當你枕頭了,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小叔叔,要睡回你府里去睡。」
高渙伸手就勒住了她的腰,難得任性的道︰「不!」
被他這一勒,差了氣的李璇,好半天才緩過來。她伸手掐住身邊男人的耳朵,用力的轉了多半圈,威脅道︰「小叔叔!」
高渙不情願的睜開眼楮,從李璇的肩上抬起了頭。李璇豎起手指戳戳他的放在自己腰間的胳膊,假笑道︰「還有這個。」
「哼!」高渙黑著臉把胳膊放了下來。
李璇一指車門,「小叔叔,你到家了,好走不送。」
高渙單手托腮,歪著頭,疑惑的道︰「阿璇,這是王府的車。」
這句話將她咽了個半死,李璇氣哼哼的瞪了高渙一眼,「那我下車。」說著,動作麻利的打開車簾,無視車邊王府侍女伸出的手,直接跳了下去。
「阿璇……」李琛看到自己妹妹如此粗魯的動作,不滿的皺起了眉頭,拉長了聲音叫了她一聲。
李璇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在心里暗恨,都被高渙氣糊涂了,當著大哥的面做出這麼不雅的動作。其時也是她自己沒有把那些規矩禮儀真的印在骨子里,所以才會不時的就忘記。
看了哥哥不贊同的目光,她悄悄的低下了頭,慢慢蹭到了他的身邊,偷偷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剛想張嘴告饒一下,就被隨後下車的高渙扯到了一邊。
「阿璇,這麼晚了,吃了脯食再走。」眉清目秀的上黨王爺,滿眼溫和的輕聲邀請。
李琛上前一步,拱手深施一禮,「多謝殿下垂愛,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來打擾。」說完,他對著李璇道︰「三妹,跟殿下告辭,咱們該走了。」
李璇乖乖的屈了屈膝,跟著自己哥哥坐上牛車往自己家里走去。
高渙站在王府門前,眯著眼楮看著遠去的兄妹兩個,面上神色不明。王總管和一眾王府的侍衛、婢女個個垂著頭,連呼息都放輕了許多。好半天之後,他才邁步走進府門,將所有的人都扔在了後面。
李璇兄妹兩個在半路上遇到了尋來的高孝琬,某個暴怒的少年被她連聲哄了回去。直到夜深了,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時,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混亂的一天終于結束了,未來不知道還有多少天,會像今日這般。
自那日過後,崔氏派給女兒新任的教養嬤嬤,躺下了三個,余下的那個也嚇破了膽子,說什麼都不肯再回到金玉園了。崔氏長嘆一聲,再次無奈的看著那些王爺自由出入女兒的小院,就連宮內的那位陛下也時常跟著湊熱鬧。
李璇呢,她這段時間沒功夫想別的,正在處理各家送來的桃花瓣,現在一進她的小院,就能聞到桃花的香味。看著那堆滿自己院子的花瓣,她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是不是把鄴城的桃花、杏花都摘了給她送來了。看來今天桃和杏大概是吃不上了,花都摘了,還能結果嗎?
為了這個,她的小金庫瘦了不少,就她所知,這鄴城外也有人以種桃為生,就怕這些王爺們把人家桃園里的花也給摘了,這不是要了人家的命嗎。她特意尋問了送來花瓣的王府下人,摘了有主桃樹的花,就讓自己家的下人將錢給人送去,這也是她所能做的了。
「三哥,明天不許你再去摘桃花了!」李璇坐在書房里,瞪圓了眼楮,盯著那個懶散的斜靠在塌上的男人。
高孝琬聞言挑了挑眉,隨手拿起一瓶花露晃了晃,「阿璇,你不喜歡嗎?」
「可是我更喜歡吃鮮桃,花露、胭脂什麼的,好多花都能做。」
高孝琬無所謂的聳聳肩,「你高興就好。」
兩人正說著話,竹簾被挑起,文宣帝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阿璇,你的東西還沒做完嗎?」
屋內的兩人連忙站起身來給他行禮,文宣帝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都起來,阿璇你的花還沒擺弄完?」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目光灼灼的盯著李璇看。
「算是完了,外面曬的就是最後一批了。」李璇無奈的指了指還曬在小院里的花瓣。
文宣帝嘿嘿一笑,從袖子里拿出幾張紙來,高興的揚了揚,「阿璇,來看看,我都派人查好了,咱們今天就可以出去逞惡揚善了。」
逞惡揚善?高孝琬听得一頭霧水,他轉頭向李璇看去,眼楮里都是問號。
李璇眨了眨眼,她以為文宣帝早就把這事給忘了呢,沒想到他這麼積極,事前調查都做了。眼見看過來的高孝琬,她輕聲的解釋,「我和姑父說好了要去學做游俠兒,管盡世間不平事。」
什麼?高孝琬不敢置信的瞪著這兩人,「你們沒病?」他的眼楮里寫滿了這句話。
李璇苦笑了一笑,她當初也只是臨時想了個法子把阻止文宣帝親自下場打架,誰能想到他居然記了這麼久。「三哥,你去不?」多一個打手,是一個。
「阿璇,老三還有公務呢,你別煩他,姑父帶你去。」文宣帝大手一揮,「快去換衣服,咱們現在就走。」
高孝琬撇了撇嘴,你做皇帝的都出去玩了,還指望著佷子替你賣命,那有這麼好的事,「阿叔,這段時間清閑的很,讓佷兒一起去。」
李璇起身回房換衣服,隨口扔下一句,「你們好好商量,反正做好事總是人越多越好。」等她換了外出的衣服出來,已經達成了同一陣線的叔佷兩人,正對著那幾張紙研究呢。見她出來,文宣帝等不及的站了起來,「咱們邊走邊說。」
見他興奮的樣子,李璇和高孝琬只能對視一眼,雙雙跟上。
具說,鄴城最近出現了一個三人小隊,專管世間不平之事,就是手段過于粗暴,稍有不服的就會挨揍,好在,還沒有出現死亡現象。
李璇這一個月來,跟著文宣帝走街串巷,小到東家丟了一只雞,大到殺人行凶,該管的不該管的,都讓他們三個人管遍了。文宣帝耐性並不好,往往處理一件事,總是憑著個人喜好來,他看人順眼的,還有可能反過來收拾苦主一頓。
偏偏,同組中的高孝琬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他總是和文宣帝打對台,一個說東,一個非要往西。常常叔佷兩人吵著吵著就會大打出手,讓李璇傷透了腦筋。
這一天,文宣帝帶著高孝琬和李璇滿大街的閑逛,手里搖著李璇讓人做好的折扇,「老三,平秦王府最近怎麼樣?」
「處死了幾十人,听說在肅整家風。」高孝琬走在李璇的左側,小心的護著她,隨口答道。
前幾天,他們踫到平秦王高歸彥的僕人在外強買人家的女兒,正好撞到文宣帝手里,當場就讓他和高孝琬給揍了一頓。那人認出了高孝琬,嚇得連還手都不敢,老老實實的挨打,這讓十分期待打一架的文宣帝很不痛快,回去就找了平秦王的麻煩。
「陛下,常山王出事了!」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趕到幾人身邊,壓低了聲音向文宣帝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