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一行在向寧安境內老黑頂子山轉移過程可謂是有驚無險。路上幾次出現險情,讓車上的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已經都做好了戰斗準備。不過依靠楊震熟練的日語,裝出來的囂張態度還是得以蒙混過關。
郭邴勛沒有想到楊震除了軍事上相當有能力之外,演技居然還如此的了得,將一個少年得志、飛趟跋扈的日軍年輕軍官演繹的惟妙惟肖。甚至連一向謹慎的日軍憲兵都蒙了過去,更何況那些見了日軍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的偽警察。
幾道關卡居然都順利的蒙混過來,除了在一個由正規日軍憲兵設置的關卡面前差點沒有被識破,被楊震一頓大嘴巴子將那個憲兵少尉抽的暈頭轉向才順利的月兌險之外,到也算是一路順風。
這些據點上的日偽軍沒有人會想到這些大搖大擺乘坐日軍制式卡車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皇軍士兵會是贗品。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那些身為紅胡子的抗聯會開汽車這種高科技產品。
關東軍為了掩蓋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發布命令的時候,只說楊震一行是抗聯,而沒有說出他們的真實身份。在那些布卡的日偽軍士兵眼中,楊震一行就是抗聯。
而且這一路都是在山區行軍,雖然路況差點,但相對來說日偽軍的力量也要比平原地區薄弱很多。在加上楊震有意識的避開日偽軍駐扎之地,這一路上除了幾道日偽軍警的關卡之外,倒也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意外。
實際上楊震與郭邴勛並不知道,他們能如此輕易的沖出來卻是得益于安井藤治。為了盡快按照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將楊震一行人徹底的消滅干淨,安井藤治除了自己的第二師團以及關東軍司令部調歸他指揮的第十二師團部分兵力之外,還從周邊諸縣也抽調了大批的日偽軍。
此時珠河與葦河的大部分日偽軍都已經被調集到阿城境內,正在阿城與五常、珠河境內進行拉網似的掃蕩,剩余的日偽軍兵力並不多。再加上此活動在吉東地區的抗聯活動也日益頻繁,逐步開始西進。哈東諸縣已經出現為數不少的抗聯部隊。兩縣的所剩不多的日偽軍也疲于應付,才讓他們得以相對順利的撤離。
六道河子距離老黑頂子山在地圖上直線距離並不是很遠,雖然走的是望山跑死馬的山路,但畢竟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就是現代化的交通工具。
雖然一路之上也勉強算得上順利,但因為走的都是山路,甚至很多地方都是需要不顧汽車的損耗而強行通過的小路,在加上有馬車的拖累。使得汽車也跑並不快。
盡管速度不快,但有了現代化的代步工具,楊震一行的速度也絕對稱不上慢。緊趕慢趕,在幾輛汽車的汽油消耗干之前,楊震一行順利的抵達了寧安境內的老黑頂子山西麓。
抵達預定匯合地點附近,在因密林阻擋,便是連羊腸小道都沒有,汽車已經無法繼續前行後,楊震不顧郭邴勛的反對,在將情況這一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破壞性使用的汽車之中挑出最好兩輛車的發動機,連同幾輛車的油箱內僅剩的一點汽油全部抽取出來,以及將車上所有能用的東西全部卸下之後,才將幾輛車全部隱藏起來。
好在這里距離目的地老黑頂子山已經不遠,再加上擔心他們找不到而提前前來接應的彭定杰前來接應的時候也將所有人馬都帶來,以及那幾十匹牽引馬車的馱馬的幫助,楊震才得以順利的將兩台笨重的汽車發動機運到地。
雖然所有人包括郭邴勛與彭定杰二人都不明白楊震為何要堅持帶上這兩台笨重的汽車發動機,但楊震面對二人的再三追問,卻只是搖頭笑而不語。無奈之下,知道楊震必有所圖的郭、彭二人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將這兩台大家伙弄了回去。
站在老黑頂子山的山頂上,楊震仔細的觀察了周圍的環境之後,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著身邊的郭邴勛與彭定杰二人道︰「當初我只是在地圖上看這里位于張廣才嶺月復地,山高林密才選擇這里作為我們下一個落腳點。現在看來我還真沒有選錯。」
「你們看,這里四面群山環抱,而且植被極為好。從這里我們即可以沿著張廣才嶺北上,也隨時可以南下進入吉東地區。周邊又有海浪河與二道海浪河作為天險可憑借,進可攻、退可守。對于急需休整的我們來說是一個好地方。」
實際上楊震將這里選定為休整地的原因可算是只說了一半,後半截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他選擇這里作為休整,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非只是單看地圖便下的決心。他選擇這里固然是因為這里山高林密,但另外一個無法說出口的原因是因為按照歷史的發展此時正在進行西征的抗聯二路軍。
現在已經是一九三八年得七月間,按照楊震在後世所知,這個時候正是活躍在黑龍江下江地區以及自己周邊的吉東地區抗聯正為打破鬼子重兵圍剿而進行西征的。而寧安、葦河、珠河、五常一帶正是抗聯二路軍西征的主要目的地。
自己之所以選擇這里作為休整地,正是因為西征的抗聯將這附近日偽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走,等于變相的掩護了自己。在抗聯大舉西征之時,圍剿自己的日偽軍不可能將注意力長時間的放在自己身上。
相對于人生地不熟,幾乎全部是由關內戰俘組成的自己所部,對所謂滿洲國的威脅遠不如土生土長,在東北已經活動多年的抗聯。
楊震知道,一旦自己周邊的日偽軍的注意力被西征的抗聯二路軍主力吸引過去,至少可以為自己爭取兩個月的時間。因為按照楊震所知道的歷史,抗聯二路軍西征失利大約是在十月左右。
這個理由楊震無法說出口,他知道一旦自己將這些說出來,郭邴勛倒也無妨,但抗聯出身的彭定杰肯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甚至會和楊震決裂。
對于楊震來說,他也希望抗聯的西征能夠成功。他甚至知道自己若是出擊策應一下抗聯,以自己所知道的歷史,抗聯這次西征雖不見得能夠成功,但至少損失會小得多。至少自己可以救出抗聯二路軍的精華,最起碼抗聯二路軍的主力四軍、五軍說不定可以保存下來。
但對于楊震來說,他更知道自己若是此時帶著疲憊不堪、槍彈兩缺,大部分戰士都是剛剛參軍幾天勞工,戰斗力遠未形成,連一盤散沙都算不上的部隊出擊,恐怕用不了幾仗下來,自己的部隊就得被打垮。
現在的楊震只能將希望寄托用這一到兩個月的時間,盡快將部隊整訓成形,至少形成初步的戰斗力,可以在抗聯最困難的時候提供策應與必要的支援。
他知道,在今後的戰斗中,如果失去了抗聯的配合,自己的部隊面對佔據絕對優勢的日偽軍,很難單獨的生存下去。盡管現在暫時還不能,但是在不久的將來與抗聯攜手作戰將會是大勢所趨。
好在部隊的骨干都是被俘的軍人,這比一只完全由新兵組成的部隊形成戰斗力要快的多。
暫時還無法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部和盤托出的楊震指了指彭定杰選定的秘營位置,轉換話題道︰「老彭到底是與鬼子打了多年交道的抗聯出身,這秘營的位置選的也是極好。日偽軍若是不深入密林深處,根本就無法發現我們。」
「好是好,就是太荒涼一點。剛剛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周圍方圓至少三十里內除了少量的伐木工之外,沒有任何的人煙。我們現在可以說是真的困守在這深山老林之中了。」對于楊震的夸獎,彭定杰搖頭苦笑。
對于彭定杰的苦笑,楊震看在眼中卻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彭定杰在帶著主力向老黑頂子山轉移的時候有沒有與抗聯遭遇過,但他知道彭定杰包含著太多苦澀的苦笑之中絕對不會單單是因為這里的環境。
只是太多的原因無法說出口來,尤其是在當著郭邴勛在場的時候,對于郭邴勛苦澀的笑容,楊震選擇了沉默。
從山上下來回到秘營中,楊震又根據自己在後世所學到的知道,在原來彭定杰已經搭建的粗具規模的秘營基礎之上,又做了部分的修改,使之更隱蔽。
現在雖身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但楊震對隱蔽的問題也沒有掉以輕心。這些年為了對付抗聯,日軍在東北豢養了多如牛毛的漢奸特務。
這些人甚至可以說是無孔不入,與抗聯的叛徒一起,給抗日武裝帶來的危害遠遠大于鬼子正規部隊。即便是在這深山老林之中,但誰難保這里沒有化妝成為獵人、采參人或是伐木工的特務?現在楊震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的部隊還沒有出現叛徒。
此時部隊中人數最多的都是勞工,這些人現在打仗不行,但做工卻是一把好手。秘營都是木制建築,這里最不缺的又只有木材。加之在楊震抵達之前,在大家一起動手的情況之下,整個秘營本身便已經基本成形。楊震所需要做的,只是針對不足之處進行修改而已。一通忙碌下來,在當天天黑之前,工程便已經完工。
看著經過楊震修改之後,不走到面前仔細看都無法發現,在稍遠點距離還以為只不過是幾個相連土包的秘營,彭定杰看著楊震語氣佩服的道︰「老楊,你還有什麼不會的?這秘營經過你修改之後,若是不知內情的人就算站在面前都看不出來。」
「這沒有什麼。你本身做的已經是不錯了,我只是在你基礎上進行了一些比較適合這里地形的修改,增強了一些隱蔽性而已。」
正看著正忙著在單獨一個窩棚之中架設電台的郭邴勛的楊震听到彭定杰的這番話,卻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彭定杰對于楊震的話並未回答,而是低頭沉默了一下才抬起頭看著楊震道︰「老楊,你考慮沒有考慮過我們今後該走什麼樣的路?是加入抗聯還是單獨建立一支部隊?你不讓我與抗聯接觸,是不是不信任抗聯?」
「老楊,我雖然第一次听說過什麼十八集團軍,但你們的前身中國工農紅軍對于我們這些抗聯老骨干來說,也算是大名鼎鼎了。雖然你們那里的詳細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們還是黨領導下的武裝。」
「你們是黨領導下的武裝,而我們抗聯也同樣是黨領導下的抗日武裝。老楊,雖然我們與中央已經失去聯系多年,但你不應該懷疑我們抗聯對黨的忠誠和血戰到底的決心,而且我們還一直與莫斯科的共產國際有聯系,我們一直都在服從黨駐共產國際代表的指揮。既然我們都是黨領導下的部隊,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戰斗?」
對于彭定杰的疑問,楊震搖了搖頭道︰「老郭,我不是懷疑抗聯對黨的忠誠,我更相信抗聯的領導人與日寇血戰到底的意志。但老彭你也說過,你們已經與黨中央失去直接聯系多年,目前一直听從駐共產國際代表的指揮。」
「老彭,我之所以暫時不想與抗聯接觸,大部分就在這里。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抗聯,我是不相信莫斯科。他們山高皇帝遠,坐鎮莫斯科遙控指揮。東北的實際情況,抗聯內部的情況,他們全部都了解嗎?」
「最關鍵的是他們雖然是中國黨的代表,但他們受莫斯科的影響太大。在我們黨內某些人的眼中,蘇聯的黑面包可比我們大米飯好吃多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從平房那里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預見到未來可能遭遇到的艱難,預料到日偽軍會抽調大量的兵力對我們進行的圍追堵截,我為什麼還要堅持帶上那套可以與黨中央直接聯系的大功率電台嗎?」
「我之所以堅持攜帶電台,就是為了將來能想辦法與中央直接取得聯系。至于莫斯科與莫斯科的那些人,老彭我真的不相信他們。當然,如果這些人親自來東北坐鎮我會服從的。因為畢竟我也是一名黨員。但他們現在在萬里之遙的莫斯科,那就還是算了。」
「雖然我是抗戰後參的軍,但有些事情我也听說過。當年在中央蘇區,五次反圍剿的時候,就是這些不重視中國實際,只知道照搬蘇聯經驗的人瞎指揮一手斷送了中央蘇區。我不希望他們的瞎指揮在毀了我們的部隊。」
「老彭,你是抗聯的老人了,也是老黨員了。而且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抗聯中的副官一職究竟與**中的副官有什麼區別,但我知道你既然能知道你們師長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們這個副官應該是在黨內、軍內有些實權甚至是秘密權限的。」
「我想你們抗聯內部的事情你比我清楚,東北與抗聯黨內想必也發生了不少的所謂路線沖突?在建立與中央的聯系之前,我不想卷入東北黨內的爭斗。這種爭斗除了損耗我們自己的實力之外,無論是對黨還是對部隊沒有任何的益處。」
「老彭,我們先獨立自主的堅持一段時間,等將這支部隊改造好了,接到中央的指示之後我們再考慮別的事情好嗎?不過老彭你放心,如果抗聯需要我們協助,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但現在老彭,我們最關鍵的任務是不受任何干擾的完成對部隊整訓,將我們這支部隊打造成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才能對苦戰中的抗聯給予最大的支持。」
說到這里,楊震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彭定杰繼續道︰「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需要的不僅僅是作戰勇敢的士兵,合格的指揮員,更還需要細致的思想工作,也就是說我們通常所說的政治工作。」
「受國情所限,我們的士兵很多人都是大字不是一個的文盲。他們參軍有的是被抓來的,有的是為了混口飯吃,很多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為何而戰。」
「我們的戰士從來不缺乏熱血,更不缺乏與敵一戰的勇氣。但很多的人還缺乏一個堅定的信念,更多的是被動的接受。老彭你的任務就是要利用我軍的政治工作特長,讓我們的戰士盡快樹立起一個堅定的信念。」
「鬼子的士兵很頑強,大多的時候就算打光了子彈也決不投降。我們當然可以說鬼子的士兵受法西斯的毒害很深,過于迷信于他們的天皇。」
「一般鬼子士兵都抱定了為他們那個狗屁天皇獻身的信念,以參與為天皇開疆闢土的侵略戰爭為榮,以當俘虜為恥辱。所以就算小鬼子在處于劣勢,但他們通常都會頑抗到底,從不投降。盡管這其中有一定的歷史因素,但我們也私下不得不承認鬼子的洗腦很成功。」
「當然我們不是要采取小鬼子那種變態的教育方式來教育我們的戰士。我們要打鬼子,但我們也不能全盤否定小鬼子在某些方面的長處。除了軍事素質之外,小鬼子的某些方面還是需要我們學習的。」
「我們不僅僅要讓我們的戰士知道我們是在為何而戰,更要給他們一個堅定的信念,無論條件再艱苦,無論環境再險惡,只要我們堅持打下去,就一定會迎來最終的勝利。」
「老彭,我們要循序漸進,不能一蹴而就。怎麼將這支部隊逐步的改造為一支在我們黨領導下的鐵軍,還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這支部隊現在的骨干的身份你也知道,他們都是前**士兵。我們與**整整打了十年的內戰,相互的隔閡很深。現在他們雖然接受了你我,但他們未必能夠接受抗聯的其他人。」
「而抗聯的人對我們這支部隊的實際情況又不了解。如果他們派人來改編我們部隊,而雙方相互又不了解,一旦激化矛盾,對我們將來的發展將是有害無益的。這也是我為什麼暫時不加入抗聯的另外一個原因。」
楊震的話說完,彭定杰卻是陷入了沉思。楊震關于為何暫時不加入抗聯的原因雖然說的並非很透,但他听明白了。做為一名抗聯的老戰士,他知道楊震的那番話很多都事實。甚至某些事情,都能找到人頭。
想起了反集團部落的失敗,想起曾被開除黨籍,年初過江去與蘇聯談判,卻一去不歸的總司令的遭遇,彭定杰沉默了下來,加入抗聯的事情卻是沒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