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雖然野心過大,但不得不承認,其做事的精準程度以及一絲不苟的態度還是需要國人學習的。山岡道武帶來的那份天氣預報可以說還是相當準確的。
在佐佐木到一下達命令的第三天,一場規模達到了暴雪級別的降雪伴隨著急劇的降溫襲擊了寧安、敦化地區。這場暴雪不僅僅使得佐佐木到一調整部署的計劃推遲,也使得楊震也只能終止了訓練。
沒有辦法,在對面都看不清楚人的情況之下,開展射擊以及實戰訓練,那不是訓練,而是嫌自己的部隊人太多了。而且在積雪已經達到沒腰深,掃雪的速度趕不上降雪的速度情況之下,也無法開展任何的訓練。
當夜間查哨的楊震親身感覺到零下四十多度的嚴寒之時,才發現自己在後世時駐扎的現在南滿,後世的遼寧地區一般最低氣溫也就零下二十多度的冬季是多麼的溫暖。即便是在比這里還往北的大興安嶺地區進行冬季野外生存訓練時經受的零下三十多度,已經算是酷寒的冬季,也比現在遠遠的不如。楊震現在才知道,後世生活在溫室氣體下的人該是多麼的幸福。
即便楊震現在全身上下穿著的是日軍特別為關東軍研制的保暖性極佳的冬裝,但楊震卻仍然感覺到有些經受不住戶外的寒冷。看著身上的冬裝,楊震不得不佩服小鬼子做事的細致程度。
這身日軍冬裝與幾十年後的解放軍冬裝相比,雖局限于時代的技術笨重了不少,但保溫性能卻沒有相差多少,甚至在人性化上還過之。楊震現在才知道,後世解放軍在上個世紀,寒區部隊裝備老式冬裝在一定程度上是仿制日本關東軍的。
棉帽子上帶著護耳可以拆卸下來保護面部不被凍傷,兩指的棉手套即保暖又不影響使用武器,大衣袖子的袖口必要時可以拆卸下來做護膝使用。雖說樣式難看了點,但保暖性可謂極佳。
不僅大衣設計的極為科學,就連高腰的大頭鞋也保證了厚厚的積雪不能灌進鞋殼子里面,保證腳部不被凍傷。雖說冬裝的尺寸對于在東北入伍的戰士來說普遍短了些,但有總比沒有要強的多。
楊震真不敢想象,若是沒有在葦河縣城繳獲這些冬裝,在這零下四十度,滴水成冰的山區,自己衣衫單薄的部隊會出現什麼結果。前幾天零下三十多度,很多來自南方的老骨干都感覺有些受不了。而現在的氣溫至少在零下四十度以下,若是沒有這些冬裝,恐怕這部隊別說訓練、作戰,就是凍也凍垮了。
查完哨回到作戰室看著除了身上穿著厚厚大衣之外,膝蓋上還蓋著一張日軍軍毯,坐在篝火前不知道正在寫著什麼的郭炳勛,楊震往篝火里扔了幾塊木材讓篝火燃的再旺些後,笑道︰「怎麼還沒有好一點?」
听罷楊震的話,郭炳勛放下手中的筆,笑了笑道︰「虧得我還是在東北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想不到離開東北不過七八年的功夫,竟然不適合東北這氣候了。」
「也許是早些年在法國還有川軍中呆的太安逸了,吃不得苦了。這溫度一下降,就發起燒來了。好在吃了藥好多了,剛剛張婷過來給我測了一溫,已經降了下來。我這一病,可是耽誤不少的事情。」
楊震伸手到篝火前烤了烤幾乎已經被凍僵的手指道︰「別說了你了,便是我也有些不適應了。出外查了一圈哨,這不也凍得夠嗆?這沒有帶手套,不過一會的功夫手就快凍僵了。零下四十多度的嚴寒,可真是滴水成冰。」
「這北滿的酷寒和饑餓在很多的時候,是比日軍還要難以對付敵人。若不是我們幸運的在攻打葦河縣城的時候,在日軍軍列上繳獲的大批冬裝和彈藥,以及收集了大量的糧食,恐怕別說戰斗,就是凍、餓也把我們拖垮了。」
說到這里,楊震站起身,出去看了看外邊已經下了自前天夜里已經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現在降雪量雖有所減小,已經從暴雪轉為大雪,但還看不出停的趨勢的天氣,轉過身回到木楞子里道︰「這雪再這麼下下去,這山中的積雪越來越厚,別說我們訓練,就是行動都要終止下來了。」
看著有些焦急的楊震,郭炳勛笑了笑道︰「司令員也別太早著急了。我問過張婷了,這寧安南部的山區本來就號稱東北雪鄉,是整個東北冬季降雪量最大的地區。這場雪雖說有些罕見,但在這里也並不稀奇。」
「雪大固然限制了我們的行動,但對于日軍來說也同樣造成很多的不便。最起碼在齊腰深的積雪中活動不便的不單單是我們自己。鬼子就算在敦化北部的山區進行拉網清剿,恐怕也會因為這場暴雪耽擱不少的時日。不管怎麼說,只要鬼子一天沒有行動,便也算是給我們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
說罷,郭炳勛看著火盆中旺盛的篝火,卻是道︰「相對于天氣,我現在更擔心的是李明瑞他們。氣溫一下子降低這麼多,他們身處野外,又是在整天的行軍中,便是搭一個御寒的木楞子都不太可能。他們冬季野外訓練還沒有展開,若是稍有疏忽,恐怕會出現大規模的凍傷。這兩天電台信號一直聯絡不上,我很擔憂他們。」
「不會的。他們中還有不少在山中生活多年的獵戶出身的戰士,還有在山中打過多年游擊的董平,明瑞為人又很機警,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老郭,你要相信跟你多年的老部下。」對于郭炳勛的擔憂,楊震卻是對李明瑞表現出了很高的信心。
對于楊震的勸慰,郭炳勛苦笑的搖了搖︰「司令員,這里不是氣候溫暖的四川平原,是零下四十多度的北滿山區。明瑞這是第一次到東北,沒有任何的御寒經驗。他們若是與大力、董平他們匯合在一起,有經驗豐富的董平,我固然不會擔心。但他們還在尋找董平之中。現在還不清楚他們與董平匯合沒有。」
知道郭炳勛為自己的老部下擔憂,楊震一時也不好說什麼。楊震知道,郭炳勛與李明瑞的感情很深。若是在四川,無論情況再怎麼危險,郭炳勛也不會為李明瑞擔憂,因為他相信以李明瑞的能力絕對不會出什麼危險。
但這是零下四十多度的北滿山區,對于沒有任何寒區生活經驗,甚至連雪後行軍經驗都沒有的李明瑞來說,這遍地積雪中暗藏著無數的危機。
只是人已經出發了,現在電台又遲遲聯絡不上,就算再擔心也只能耐心的等待。不過電台雖然一直遲遲聯系不上,但楊震對于李明瑞還是有信心的,他相信李明瑞絕對能平安的找到正在敦化境內活動的黃大力與董平的。他對李明瑞還是很有信心的。
看了一眼正在為李明瑞安全擔憂的郭炳勛,思慮了一下,卻不知道如何該勸解的楊震便岔開了話題道︰「老郭,你說日軍會不會上當?」
「會的。無論小鬼子對我們撒出的誘餌會不會相信,我想他們都會調集兵力對敦化北部展開一次清剿。原因很簡單,只要確定了我們沒有在敦化北部山區隱蔽,那麼他們便可以將目標鎖定在我們唯一也是最後可以藏身的濱綏線以南寧安山區。」
「這樣一來,他們搜索的範圍便要小的很多。無論這條情報是真是假,但對于日軍來說總歸模到我軍的蹤跡了不是?有了大致目標來說,對于日軍便不用再盲人模象,在這上百里的深山老林中尋找了。」
「不過我估計,以日軍將領一貫的作風來說,他們在對敦化北部山區進行搜剿的時候,會同時派出小分隊或是航空兵對其余地方進行偵察。無論我們隱藏的再隱蔽,但在這雪後的山區活動總歸會留下蹤跡的。山中的積雪固然限制了日軍的行動,但也極為容易暴露我軍的行蹤。所以,司令員,我建議我們還是要做好戰斗的準備。」
「同時,李明瑞他們回來之後,我建議立即將他們放出去,抓緊時間模清楚日軍封鎖線薄弱的地方,尋找日軍封鎖線薄弱的位置,以便萬不得已的時候為突圍做準備。」
說到這里,郭炳勛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他們能平安的回來的話。」
對于郭炳勛的分析,楊震點點頭道︰「我的想法也差不多。不過不管鬼子會不會再一次派出偵察機對寧安南部山區進行空中偵察,這雪一停,部隊要立即開展實戰訓練。正像你所說的那樣,鬼子在對敦化境內清剿無果之後,必定會將目標轉向寧安西南部山區的。」
說罷,楊震拿過地圖道︰「不過,我想我們這個實戰訓練就不要在這里搞了。這個秘營能不暴露盡量還是不要暴露的為好,與鬼子作戰,我們需要一個安置傷員和物資的基地。我們只有這一處秘營,一旦暴露我們便再無後方可尋。」
「老郭,你看從老黑頂子山向西南是張廣才嶺與老爺嶺的交匯之處,距離這里直線距離不到二十公里。我前些天去那里看過地形,方圓大約有五百公頃,地形不錯,整個海拔大約都在一千米以上,有兩座海拔在一千七百多米的高峰。而且山間還有小塊的平地。我看完全可以開展實戰訓練。而且這里在敦化與寧安的交界處,將實戰訓練場選擇在這里,還可以接應李明瑞他們。」
對于楊震的想法,郭炳勛沉思了一下道︰「司令員,你將部隊拉到那里去進行訓練,你有沒有想過,一旦與進山清剿的日偽軍遭遇該如何處置?而且主力拉走了,一旦秘營這里遇到情況該如何處置?
「要知道,我們的所有物資都儲備在這里。一旦秘營有失,那麼我們將失去唯一的依托。還有總指揮也在這里,總指揮若是有失,整個二路軍該如何看我們?望山跑死馬,在地圖上二十公里,在山中一走,這路程至少要加上一半。更何況在這積雪沒腰深的山區月復地?一旦秘營出現情況,主力即便是趕過來增援都來不及。」
「司令員,我們可以將物資分散。整個老黑頂子地區面積這麼大,可以隱蔽物資的地方很多。我這些天與隨總指揮同來的二路軍的干部聊了很多,學習了不少他們的經驗。我看我們可以按照二路軍游擊經驗,將部分物資分散開,多建幾處秘營。以司令員的能力,我想可以將這些物資隱蔽的很好。」
「我們做好戰斗準備不假,但不能過于謹慎了。對于我們現在來說,最應該做的一是多建立隱蔽點以及秘營,將所有物資,除了留下必要的之外,可以分散隱蔽一部分。同時也可以作為傷病員安置所處。」
「二就是盡快的讓部隊形成戰斗力。我們在這里已經隱蔽兩個月。經過這兩個月的苦訓,部隊的戰術素養以及各種戰術的運用,除了武器操作之外,已經與之前大有進步。我們未嘗沒有與日軍一戰的能力。」
「實戰訓練並不需要多長時間。我們部隊參加過戰斗的老兵已經有了實戰經驗,他們需要加強的不過是各種火力協同訓練,保證不再出現幾挺重機槍壓制不住鬼子的兩挺輕機槍的局面。」
「相對于已經打過幾仗,更缺乏的各種協同訓練的老兵來說,這些訓練主要是針對新兵的。采取一些必要的訓練,使得沒有經歷過訓練的新兵不會在日偽軍炮火之下出現慌亂,提前感受一下戰場氣氛而已。而這種訓練是不需要太長時間的,我想有五六天足夠了。」
「積雪雖然會暴露我們部分的行蹤,但只要我們做好準備,應該可以隱藏好我們的蹤跡。我們可以將秘營視作我們的依靠,但不能吊死在一處秘營。俗話說的好,狡兔還有三窟,更何況我們?」
「司令員,我看這個訓練還是就在秘營附近為好。一是可以讓戰士在訓練疲勞之余,可以很快得到休息。零下四十多度的酷寒,人不可能長期生活在野外。二也是方便補給。這部隊一千多人,全拉到那里,給養如何解決?你總不能將所有給養都背著吧?」
說到這里,郭炳勛抬起頭看了看楊震道︰「司令員,我們訓練部隊的目的是什麼?不是為了呆在這里,為我們做貼身衛隊的。是要打擊鬼子的,我們早晚都要打出去。既然部隊已經即將成型,那麼早打晚打都是要打。」
「實際司令員應該比我清楚,三個月的訓練對于一支部隊來說,更多的只是讓他們養成最基本的軍人素質,打下一些戰術基礎,至于其他的必要訓練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在形勢不可能給我們這麼多時間的情況之下,對部隊進行基礎訓練後以打代練,實際上成了我們唯一的選擇。所以司令員,按照目前情況來看,我看最多再有半月時間我們便應該可以出擊了。與其被動等鬼子找上門來,不如我們趁著大雪出動出擊。」
「司令員,你那天和我說完讓我準備應變計劃後,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我們為什麼要坐等鬼子對敦化北部拉網清剿完畢之後,找上門來打我們?」
「既然部隊基礎戰術訓練已經完成,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主動出擊,趁著鬼子分兵清剿之際,弄他一把?保護秘營的最好辦法是什麼,就是打掉鬼子可能對我們圍攻的兵力。單純的轉移他們的視線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咱們雖不能做到御敵于家門之外,但總不能讓他們順順當當的模到我們家門口吧?」
「鬼子對敦化北部拉網清剿,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打他一個時間差。在對部隊進行簡單的實戰訓練之後,將這里的物資分散隱蔽後,快速隱蔽南下。爭取在敦化北部打上幾仗,吸引部分鬼子封鎖兵力,然後東進。或是跳出外線作戰,或是尋機再次進入隱蔽。」
對于郭炳勛主動出擊的建議,楊震沉思了良久道︰「老郭,是我有些過于鑽牛角尖了。你說的對,要想保住秘營,單純轉移視線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我們應該抽冷子給他們一家伙了。」
「這樣,你最近身體不好,就不要帶隊訓練了。你拿出一個作戰計劃,我們研究一下。等雪停了,我們抓緊時間進行五天到一周的實戰訓練之後,等明瑞他們回來,便尋機南下,找鬼子的晦氣去。不過,這一戰打完之後,我們的去向你要好好的琢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