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震損招迭出之下,李延平的訴苦大會開的相當的成功。不僅成功的爭取到了大部分偽滿軍俘虜加入部隊,還成功的挖到了一條大魚,抓到了一個偽滿上校旅參謀長。
對于這些偽滿軍官,尤其是那個郭大春口中,依仗著駐本旅的日軍最高顧問是自己日軍陸軍士官學校老師作為後台,排擠他們那個老東北軍出身旅長的參謀長進行了嚴格而詳細的審問之後,楊震與李延平共同簽署了處決書。將其全部處決。
這次訴苦大會不僅使得大部分被俘的普通偽滿士兵志願參加了抗日,還通過那些找了各種理由,不想留下的偽滿軍警人員之口宣揚出去,給那些偽滿漢奸以極大的震懾。只是凡事有好的一面同時,往往總是會產生一些負面影響。
楊震果然沒有料錯,總指揮對于楊震未經請示,處決了被俘偽滿軍連以上軍官,甚至包括了部分班排級軍官,尤其其中還有一個旅參謀長之事極為震怒。
只是這件事情上,出于對楊震威信的維護,作為總指揮的老部下,李延平與王光宇都對總指揮進行了隱瞞。而其余的干部戰士,別說一直跟著楊震的老骨干,就是那些抗聯出身的人也出于對漢奸的痛恨,也上下一心幫著隱瞞。
當總指揮接到自己警衛員報告趕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滿地十幾個被刺刀挑了的偽滿軍官的尸體。對于這些漢奸,楊震是不會舍得珍貴的子彈的。
總指揮指著一地尸體,對著楊震與李延平幾個人怒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你們還要不要黨的政策?你們還要不要紀律?你們不是土匪,是革命軍人。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麼做日後會對爭取偽人員的工作造成多大的被動?」
集體批評完,總指揮又挨個點名。第一個被點名的就是楊震。對于自己的老部下李延平與王光宇很了解的總指揮知道,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未經請示,擅自處決俘虜。做出這個決定的,恐怕只有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年輕團長。
「楊團長,擅殺俘虜,這就是你在黨中央那里學到的?我們的黨中央就是這麼進行對敵工作的?我不相信我們的黨,俘虜政策就是這麼做的?」
「你是在中央身邊工作過的人,無論你是什麼原因來到東北的。但你知道不知道,你雖然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的基層干部,但在很多抗聯將士心中,你的所作所為就代表著黨中央。你這麼做,會給他們帶來什麼影響,你知道嗎?」
見到總指揮第一個將炮口對準了楊震,本來準備做解釋工作的李延平微微松了一口氣︰「總指揮還是明白人,知道這個事情是誰做出來的。」只是慶幸歸慶幸,李延平還得想法子怎麼去向總指揮為楊震辯解。
只是還沒有等絞盡腦汁想著怎麼為楊震辯解的李延平想出法子時候,卻沒有想到批評完楊震的總指揮又將矛頭對準了他︰「還有你,李延平,你是老黨員了,是抗聯的高級干部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對敵斗爭政策,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這麼做?」
「你是他的政委,他犯錯誤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去阻止他?他年輕氣盛,你也年輕氣盛?你這個政委就是這個水平?就是這麼工作的?要是這樣,要你這個政委還有什麼用?」
「還有你,王光宇,你是我的老部下,還是任過師政委的人,也是你們五個人之中唯一真正做過高級政工干部的人。(www.)出了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去阻攔他們,還幫他們一起隱瞞?你的政策學到哪里去了?」
楊震指揮班子之中,除了郭炳勛因為不是黨員,又是友軍出身,總指揮有些忌諱沒有批評,而彭定杰因為留守秘營沒有到場之外,其余的三個人全部都被總指揮點名狠狠的批評了一遍。
對于總指揮的怒氣,楊震擺出了一副鴕鳥的姿態,根本就不應口,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被總指揮訓斥的面紅耳赤的李延平,直努嘴,示意他去解釋。
見到楊震的示意,李延平唯有苦笑不已。對總指揮性格很了解的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在總指揮發火的時候,去解釋。盡管總指揮的話說的很重,他有些擔心楊震接受不了。但實在沒有膽子這個時候去勸解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等總指揮的怒火稍息之後,才將與楊震商量好的說辭說出來。
其實對于總指揮語氣有些重的批評,楊震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還很高興。總指揮當面直言不諱的批評,正說明了總指揮做人為人光明磊落,有什麼話當面提出來,不在背後搞小動作。
無論自己將其視為真正的上級,還是名義上的上級。有這樣一個上級總是比那些專門在背後搞小動作,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打仗不行,搞小動作倒是很在行的人強得多,也安全的多。至少自己在前面拼殺的時候,不用擔心後邊有人會搞鬼。
難怪在後世自己知道的歷史,這位二路軍總指揮雖名聲在抗聯三路軍中並不是最響亮的,但在軍內,尤其是二路軍各軍之中受到的評價遠比三路軍那幾位號稱馬列專家的人要高的多。也更受擁戴的多。二路軍中的政治斗爭也是最少的。有這樣一個上級,總會讓人安心的多。
听取了李延平的解釋,總指揮陰沉的臉色雖然依舊陰的厲害,但已經好了許多。臉色緩和下來之後的總指揮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本來心中還有些擔心楊震年輕氣盛,對于自己的批評無法接受。
只是沒有想到,挨了批評之後的楊震,既沒有表現出一副無法接受,也沒有表現出一副在認識到自己犯下的嚴重錯誤有深刻認識,反倒是表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看著挨了批評之後,反倒是一副得意洋洋樣子的楊震,本來怒火已經有些平息的總指揮差點又沒有暴跳如雷。若不是旁邊的李延平暗中輕輕的拉了他一把,恐怕楊震又要挨一頓批評。能把溫文爾雅,一向沉穩,極少動怒的總指揮氣成這個樣子,楊震至少在二路軍中還是頭一份。
見自己的批評對這個家伙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又不好在批評下去了,總要給這位年輕的將領留些顏面的總指揮無奈之下,只能苦笑著指著楊震道︰「你這個家伙,打仗倒是能打,可你這臉皮也是夠厚的了。」
「你這些想法是不錯,可你采取的手段我不贊同。既然這件事情你們團幾個主要領導已經形成了統一意見,我就不再追究。你還年輕,按照你的能力,將來你會走的更遠。無論你走上高級將領位置的那一天,我能不能見到。但我還是有些忠告,你要記住。」
「這些忠告你認為是作為一名老戰士,老黨員的忠告也好,認為作為一名老大哥的善意也好,我都希望你能記住他。」
「對敵斗爭是一件及其復雜的事情,並不是單單靠殺戮能解決的。你是一名軍事指揮員,是部隊的軍事主官。你的所作所為,要給下面起到一個好的模範帶頭作用,不能單單依靠意氣用事。凡事要多考慮一下其他的方面,尤其是對敵工作。虧得你們還成了對敵工作部門。」
「要是都像你這麼做對敵工作,恐怕那些你們要爭取的人早就被你們都殺光了。因為很不幸,夠得上資格被你們爭取的,都在你們處決的範圍之內。」
「你作為高級指揮員,無論在任何形式之下都要冷靜。只有冷靜,考慮事情才能越全面。有很多的時候,單純的依靠軍事手段是解決不了全部問題的。對于那些偽滿的軍政人員,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的,我們能爭取盡量還是要爭取的。對于黨的現行政策,你比我了解。我希望你又時間能多去學習一下。」
說到這里,總指揮嘆息一聲道︰「我已經決定選派了五軍三師的政治部主任,以及一名團政委,按照你說的辦法分路去山東、河北一帶尋找黨中央。希望這次不要再讓我們失望了。」
對于總指揮的忠告,楊震還是听了進去。對于殺人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但楊震一直認為,以東北如今的嚴峻形勢,對那些為虎作倀的漢奸絕對不能手軟。
若是想要打破敵人嚴密的統治,為自己部隊爭取到生存所需的環境,只能重病下猛藥。只是這些話,現在當總指揮說,恐怕又是要一番說教。猶豫了一下,楊震還是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多少有些不服歸不服,但楊震面上還是表現的很謙虛。
看著楊震擺出的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總指揮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些勸告楊震能听進去多少。但對這件事情卻沒有繼續的追究下去。
只是在拿到對偽滿軍政人員的審訊記錄之後,總指揮的臉色卻是很難看。當拿到了對參與對下江地區清剿的日軍第八聯隊俘虜的口供之後,總指揮的臉色由難看轉向了鐵青。
從對日偽軍的審訊結果,總指揮知道自己的二路軍留下下江地區的部隊除了極少數部隊隱藏到深山老林還在堅持斗爭之外,其余的部隊除了少部被俘、投敵之外,大部犧牲。
已經撤至富錦、同江地區的七軍部隊以及四軍、五軍少數殘部,在受到了重創之後,已經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日偽軍的圍追堵截之下,幾乎可以說陷入了絕境。
自西征失利之後,便一直失去聯絡的五軍軍長以及其率領的五軍部分部隊的下落也從這些俘虜的口中得到了查實。他們在日偽軍追擊之下,在無法擺月兌追兵情況之下,無奈只得過江退入蘇聯暫避。
而為了打破日偽軍的清剿,同樣進行西征的三路軍部隊,主力也受到了重創。雖然損失小于二路軍,但卻同樣的陷入了困境。西征雖然取得了部分的成功,並未能讓三路軍徹底的擺月兌困境,自身反倒是因為凍餓,在西征途中損失慘重。
本身實力相對雄厚一些的三路軍西征雖然避免了二路軍那樣的巨大損失,但總兵力由西征前的兩千余人,急劇下降到了不到八百人。多名師團干部犧牲,短時間之內喪失了連續作戰的能力。而各留守部隊的損失更為慘重。兩名師長相繼叛變,使得三路軍留守下江的數百人大部犧牲。幸存下來的少數部隊被迫退入蘇聯境內。
現在擺在退至富錦、同江地區的以第七軍為主的二路軍殘部面前的是在糧彈兩缺,補給無著,並失去了友軍策應極為嚴峻的局面。是全部戰死,還是另尋出路,給部隊至少贏得一段休整時間,幾乎已經成了總指揮最艱難的選擇。
沒有想到形勢會急劇變化的如此惡劣,活動在北滿的二路軍、三路軍相繼失敗。除了三路軍部分部隊退至黑女敕地區之外,原活動在下江地區的抗聯數個軍大部分犧牲,部分叛變,僅有少量部隊退至蘇聯境內。可以說,下江地區的抗日斗爭已經接近失敗。
盡管一直想得知三路軍的情況,一直在尋找失散的五軍部隊,但當從敵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想知道一切的總指揮,卻因為時局的急劇惡化,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
對于總指揮的臉色變化,已經看過審訊記錄的楊震自然心知肚明。但事情已至此,在與七軍無法取得直接聯系的情況之下,對于七軍面臨的困境,楊震也是鞭長莫及。對于三路軍面臨的困境,他更加無能為力。
沉思良久,楊震抬起頭對著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的總指揮道︰「總指揮,是該下定決心了。」
楊震說的下定決心是什麼,與他有過長談的總指揮自然心知肚明。只是這個決心對于總指揮來說,真的很難下。
猶豫了良久,總指揮還是斷然搖了搖頭道︰「他們撤過江去,整個下江地區你們就真的成為了孤家寡人了。孤木難支啊。他們留下下江地區,雖然實力大減,但對你們還是一個支援。至少能吸引日偽軍的部分注意力。」
說到這里,總指揮抬起頭,期盼的看著楊震道︰「小楊,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稱呼你。我知道你鬼點子多,今兒我不是以總指揮的名義,我只是以一個抗聯普通老戰士的身份問問你,對于七軍的困境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對于總指揮的渴望,盡管不忍心,楊震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總指揮,你說的那些道理我明白,我更知道七軍撤走之後,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
「但總指揮,我們現在真的是鞭長莫及,無能為力。若是七軍能再堅持半年,形勢也許還能有改觀。但現在時間不等人,七軍的處境不等人。在堅持下去,不用日偽軍圍剿,就是凍餓,也將七軍凍垮了。」
「我們出擊就算能夠吸引部分日偽軍,但我們的實力畢竟有限。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子?北滿地區十余萬日偽軍,我們又能吸引過來多少?況且,日軍到目前還在不斷的增兵中。」
說到這里,楊震看著總指揮雖然意料之中,但失望到極點的失落神情,咬咬牙道︰「總指揮,您也不要過于失望,我們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我答應你,只要七軍還能堅持半年,不,只要三到五個月,我會努力想法子挽回下江地區的抗日局勢的。但是現在我需要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