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了提前撤退,楊震也沒有絲毫耽擱。除了還未來得及卸車的機器之外,剩余的物資能夠搶運多少就運多少,帶不走的全部被炸掉。尤其是預定全部帶走的鋼軌,此時只裝車了一半。沒有時間再裝運了,只能連同火車站一起全部炸掉。
盡管有些舍不得這些可以用來做軍工原材料的鋼軌,但楊震也知道,必要的時候該放棄也只能放棄。一旦為這些壇壇罐罐所拖累,在日軍第四師團主力趕回佳木斯之前不能撤離,倒霉的將會是自己。
不過即便這樣,在火車站被繳獲的三列火車也裝運的滿滿,壓得滿鐵制造的大馬力車頭拖帶起來都有些吃力。當撤離的火車鳴響汽笛之時,本來槍炮已經漸漸平息的佳木斯城內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那是董平在指揮部隊炸掉城內日軍營房以及所有軍事設施、偽滿省市兩級政府辦公地。
而當最後一列裝運部隊的列車駛出佳木斯車站之時,雖然肯定已經城內被打成殘廢的日軍沒有膽子出來追擊,但楊震集中了所有炮火狠狠的砸向了日軍最後固守的永備工事。用猛烈的炮火告訴城內的殘余日軍,要想追擊的後果。
實際上楊震如此小心,純屬多慮了。此時經過大半天的激戰之後,手頭上的兵力只剩下一個中隊不到,龜縮在軍營內永備工事之中。要不是工事修建的過于堅固,恐怕早就被吞噬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北野高津豈止沒有膽子追擊出來,就是听到城內的槍炮聲完全平息很久也不敢離開工事。
直到接到幸存的偽滿警察對手已經完全撤離的報告,才敢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只是還沒有等他邁出已經打成一片廢墟的軍營之時,北面突然再一次劇烈的爆炸聲又把他嚇的縮了回去。生怕對手再殺一個回馬槍的他,這次說什麼也不出頭了。
被嚇的膽顫心驚的北野高津龜縮在堅固的工事之中,不肯邁出一步。而在北上的列車中,把他打成了半身不遂,讓他剛剛補充完畢的大隊又一次直線下降為半個中隊的對手,正在自己的上級面前檢討。
看著滿臉愧色的劉長順,楊震雖然很生氣,但在沉思了一會之後,終歸還是將火氣壓了下來︰「仗打的不順,也不能全都怪到你的身上。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日軍會在自己軍營之中修建了一個如此隱蔽性極佳的半地下永備工事。」
「對付這種永久火力點沒有重炮,我們很難在短時間之內能夠拿下來。不過,你的戰術使用上的確有些毛病。之前是過于小心,不敢放手,像一個小腳老太太。後面打的是不錯,但也有些過于拘束。」
「城市作戰是我們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新戰法,無論是你還是我們都是第一次嘗試。城內都是我們的同胞。在沒有來得及疏散的情況之下,束手束腳也就難免了。打成這個樣子,也可以說你打的已經不錯了。」
「你需要好好想想的是這個第四師團在野戰之中與在被包圍的情況之下,為什麼表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作戰風格?原因是什麼?什麼情況之下,才是其真實的戰斗力的表現。今後在遇到這個第四師團該怎麼打?這個問題你要好好的考慮,下一步我們也許就要面對這個第四師團的主力了。」
听到楊震並未因為自己可算得上拙劣的表現而大雷霆,劉長順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有些汗顏。司令員雖然沒有直接批評自己,但也通過幾個問題點出了自己在戰斗之中明顯有輕敵的舉動。
看到劉長順面上略微帶些羞愧,楊震微笑不語。實際上當戰斗剛剛一開始,楊震就看出來這個家伙明顯有些輕敵,貌似不太對這個第四師團看上眼。而下面部隊之中,經歷過敦化北部一戰的那些骨干也對這個手下敗將明顯有看不上眼的舉動。
無論是戰術動作還是戰斗之中相互的配合,都顯得松松垮垮。步炮火力配合也有些月兌節。當時楊震就為部隊的表現有些擔憂。第四師團真實的戰斗力究竟是不是像第一次接觸的那樣,說實在的楊震心里也沒有多少底。後世網上的那些話,能有七分是真的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是全信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有一點楊震知道,敦化北部那一戰,絕對不是表現出這個第四師團的真實戰斗力。兔子逼急了還咬人那,更何況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若是沒有到了絕望的時候,第四師團不會硬拼。但是到了沒有退路的時候,他們絕對會讓所有輕視他們的對手付出一定的代價。
連戰連捷,部隊現在多少有些驕傲的情緒,這一點楊震看出來了。楊震認為部隊到了該接受一些教訓的時候了,必須將部隊這股子傲氣給打掉。驕兵必敗,這一點,楊震還是很清醒的。
而這種教訓很多時候不是單純的思想工作就能做到的。有些時候,只能用鮮血去彌補。面對這個戰斗意志相對其他日軍差很多的第四師團,總比面對其他日軍精銳要好的多。付出的代價也要小很多。
楊震並未過多的責備劉長順,除了他認為部隊需要一些教訓滅滅傲氣之外,更多的是他現在腦海之中不斷的在琢磨後續作戰方案。與群策山郭邴勛那里的聯系一直沒有中斷,對于那里的戰局楊震一直可以說了如指掌。之所以提前撤退,就是因為楊震接到郭邴勛當面日軍已經開始調整部署。
如果說第四師團楊震還不是很擔心的話,對于騎兵第三旅團的動向卻是楊震最為擔心的。這個機動性極強的第三騎兵旅團一旦迂回自己的後方切斷自己的退路,在與第四師團主力形成合圍?那自己就真的要被困在佳木斯了。
在松花江以北,佳木斯至鶴立鐵路線以西的一處茂密的山林之中,一個用油布搭起的一處簡易帳篷中,在雪亮的馬燈下楊震的腦海之中不停在思考下一步的作戰方案。而劉長順與已經換上新軍裝的馬春生則坐在他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靜靜的看著對著地圖凝思的楊震。
楊震在渡過松花江之後,並未繼續北撤。除了留下王效明帶領物資與人員、傷病員繼續乘坐火車北撤之外,自己則帶領一團主力直插沿著鐵路線直插西北方向。經過近半夜的行軍直到撤進了山中才略微休息一下。
連續作戰讓部隊顯得很疲勞。在宣布休息之後,很多戰士倒地就睡。沒有片刻功夫,這個小山坳之中除了偶爾的戰馬嘶鳴聲與哨兵巡邏的腳步聲,以及與總指揮和郭邴勛聯絡的兩部電台不時出的滴答聲之外,便已經鼾聲四起。
戰士們可以休息,但楊震卻是不能休息。對于他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模清日軍下一步的動向,以便制定作戰方案。沉思良久,楊震敲了敲手下的地圖,轉過頭對身邊的劉長順道︰「參謀長回電沒有?」
听到自從抵達此地,架設完電台之後第七遍詢問,看著一向波瀾不驚的楊震此刻臉上流露出少見的焦急神態,劉長順搖了搖頭,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後道︰「司令員,現在還沒有到與參謀長聯絡的時間,參謀長那里還沒有任何的回信。」
說到這里,劉長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司令員,董平已經出了,您也不用太著急。董平這個人還是很有能力的,如果日軍的部署有什麼最新的變化,他會及時上報的。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等參謀長那里回電,或是董平那里有什麼敵情,我再喊您?」
听到劉長順勸自己休息,楊震搖了搖頭道︰「敵情不明,我怎麼能去休息?眼下我們只接到參謀長關于群策山當面之敵的部署有變,但對于其他方向的敵情卻是兩眼模黑。敵情不明啊。」
楊震的話音落下,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馬春生突然道︰「長官,現在的敵情並非是完全不明。雖說第三騎兵旅團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具體位置,但至少日軍這個第四師團的動向,我們大致可以模的出來。」
「在群策山一線的日軍主力為第四師團,回師救援佳木斯的肯定也是這個第四師團。而這個第四師團雖然與日軍其他部隊比起來雖然貪婪倍之,在野戰的條件之下也缺乏冒險的勇氣。但是狡猾與謹慎的程度,卻是與其他日軍相比也倍之。」
「為了避免遇襲,他們在回援佳木斯的時候,必定會選擇有重兵保護交通要道,也就是他們的進軍路線。而絕對不會冒險迂回的。我听王效明說過你們在前一階段擊斃佐佐木到一的那場戰斗的詳細經過。以第四師團的一貫作風來看,他們是絕對不會冒上哪怕是一絲風險的。就算澤田茂中將有這個想法,他的那些部下也絕對不會答應。」
「這次關東軍不算偽滿軍,單單日軍就居然集結了整整一個師團,外加一個加強聯隊的重兵進攻你們,我想別說是佳木斯,就算哈爾濱遇襲,他們也不會輕易的放棄。就算土肥原賢二與澤田茂想要全軍回師,恐怕植田謙吉也不會答應。」
「日本人的報復心一向奇重,而且是越到高層報復心越重,胃口也就越大。日本人一旦狂熱起來,極少有理智的時候。你們自組建以來已經6續擊斃了日軍中將、少將更一名,不將你們徹底的消滅,植田謙吉是絕對咽不下這口氣的。所以就算第四師團全軍回援佳木斯,但群策山一線他們也不會放棄。」
「澤田茂是第四師團師團長,對于自己的部隊的風格想必也會很清楚。所以,以我的分析來判斷,留在群策山的只能是第十一師團抽調過來的這個加強聯隊以及偽滿軍,而絕對不會是第四師團。」
「這樣一來,最大兩塊的日軍的動向我們就已經大致模了清楚。至于這個第四騎兵旅團?長官,按照我的判斷來看,日軍肯定不會將其投入到群策山一線。就算日軍的騎兵都是馬上步兵,但沒有人會將一支成建制騎兵部隊派到山區參與進攻。日本人的野心大了點,腦袋也好經常過熱。但沒有人否認,除了個別人之外,他們的參謀還算是穩健。」
「所以按照我的分析,日軍之所以將這個騎兵第四旅團調集過來,一是因為他們本身的駐地就在佳木斯,調動方便。二,這大部分的原因是為了防止我們流竄。東北的鐵路線達這不假,日軍依靠鐵路調兵方便,機動性極強這也不假。」
「但鐵路畢竟是死的,只能起到線的作用。至于面,在日軍汽車並不多,公路也不算達的情況之下,騎兵的作用更多的是圍追、堵截,而不是用來進行山地戰與攻堅的。尤其是在這植被茂密的山區。」
「按照對日軍一貫作風的了解,我分析澤田茂很有可能將這個第三騎兵旅團與其師團直屬的第四騎兵聯隊加上部分偽滿軍騎兵,在湯原縣城以北沿鐵路線與格節河一線為屏障布防。利用騎兵在平原地區的機動性,防止我們向南或是向東突圍。」
馬春生的分析與判斷讓楊震極為滿意,心中暗暗地喝了聲彩,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參謀。只是楊震並未將這種贊賞表露在臉上,這個家伙還需要近一步的掘他的肚子里面究竟還有多少的東西。
盡管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但楊震仍舊還是微微點頭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你認為如果形勢真像你判斷的這樣,三處之敵我們應該打那一股?是在第四師團回撤的時候,打其一部。還是與參謀長那邊前後夾擊,吃掉十一師團的這個聯隊,還是全軍南下,打騎兵第三旅團?」
對于楊震的問,馬春生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三處之敵應該先打哪一個,我想長官心中應該已經有數了吧?劍走偏鋒,只可造一時勢。對于眼下的形勢來說,中規中矩的穩扎穩打還是必要的。」
「第四師團不管怎麼說,還有三個步兵聯隊。其炮兵、騎兵聯隊還算完整。瘦死的駱駝終究還是比馬大的。先不說兵力對比方面,我們是不是有實力一口氣吃一個胖子。單說我們如果打第四師團,第十一師團絕對會全力救援。而我們若是打黑岩義勝,以我知道的第四師團上下的風格,恐怕見死不救的可能性極大。」
「沒有好處的事情,第四師團是不會全力以赴的。就算他們出兵,我想這個動作恐怕不會太快,能拖延上一天,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少拖延半個小時的。這樣一來,給我們留下的時間會很充足。」
「而且第四師團對于我們來說,現在還是一個龐然大物。長官帶領的部隊雖說比一般團級編制大很多,甚至還要過一般日軍聯隊。但與一個三聯隊的師團來說,兵力還是太少。除非長官想要放棄群策山,並準備面臨三面受敵的危險來一個虎口掏心。」
「不過,若是想放棄群策山,恐怕黑岩義勝少將是不會答應的。就我所知,除了這個第四師團之外,其余日軍主動求戰的**還是很強烈的。一旦迂回的部隊被黑岩義勝給纏上,恐怕是禍不是福。除非長官有把握以不過一個加強團的兵力,能一口吃掉日軍一個師團。不過從佳木斯一戰第四師團的表現來看,長官恐怕連一成的希望也不會有。」
馬春生的這段話說完,楊震終于沒有按捺住對其的欣賞,贊賞道︰「頭腦清晰,分析準確,對戰局的把握與判斷至少在中上以上,我沒有看錯你。好,就按照你說的,打這個四十四聯隊。」
對于楊震這些贊賞的話,馬春生只是搖了搖頭並未顯得高興,而是冷靜的很︰「長官,先打四十四聯隊是必然的,我們可以預料到,我想無論是土肥原賢二還是澤田茂也能預料得到。他們不會放心的讓黑岩義勝孤軍懸在群策山一線的。如果我沒有預料錯誤的話,就在第四師團主力回撤救援佳木斯的同時,澤田茂一定會調動騎兵第三旅團,讓其北上保護四十四聯隊側翼的。」
「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這事關全局的棋應該怎麼下。如果我沒有預料錯的話,長官現在最頭疼的是這個第三騎兵旅團的下一步動作,而不會是這個第四師團的後續反應。查不清這個騎兵第三旅團的動向,長官無法布置下一步的作戰。」
對于馬春生準確的判斷出自己最頭疼的事情,楊震沒有否認,點頭道︰「的確,我現在最頭疼的不時第四師團,而正是這個騎兵第三旅團下一步的動向。找出他們,對我們下一步的戰斗可謂是至關重要。」
楊震的干脆,讓馬春生微微一愣。他馬上意味出來這是眼前這位年輕的長官給自己的第一個正式的考驗。不過到底是肚里面有貨的家伙,對于楊震的話,馬春生不慌不忙的道︰「長官,這個第三騎兵旅團的確威脅很大。但很大並不意味著是絕對的威脅。」
「按照日軍的編制,一個騎兵旅團不過八個騎兵中隊。除了在佳木斯被殲滅的兩個留守中隊之外,這個騎兵旅團不過六個中隊。在山區又不是平原地區,按照日軍騎兵與步兵的配合默契度,我想這個騎兵第三旅團的確有一定的威脅,但絕對不會是致命的。只要找出他們的確切位置,派出一部分兵力看住並拖住他們便可。」
「我想以長官手下偵察部隊的精銳程度,找出他們的位置並不難吧。只要找出他們的確切位置,當初長官在第十二師團二十四聯隊身上搞的那些戰術,大可不介意的在這個騎兵第三旅團身上在復制一下。」
看著馬春生說完此番話之後臉上的平靜,楊震微微一愣,的確自己有些太患得患失了。預定戰場在山區,不是在平原地區。騎兵威力再大,卻也施展不開。自己當初用冷槍冷炮加上地雷戰的戰術,讓第二十四聯隊行動並未比蝸牛快到哪里去。這次在騎兵第三旅團身上完全可以復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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