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項主僕二人沿著卵石小徑而行,不多時,小徑便露出了盡頭,遠遠的一扇月兌了色的月亮門出現在視野里。
倪項注視著漸行漸近的月亮門,鼻翼翕動兩下,皺起了眉宇,「福子,這藥味可濃?」
福公公伸長了脖子聞了聞,「皇上,這藥的味確實濃了些。」
倪項不再多言,加快了腳步,兀自進了小院。無心滿院異于院外的繽紛,他徑直走到傳出濃濃藥味的房間外駐足。
福公公微喘吁吁,抖著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伸手便要去推門。猛然一只修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福公公眨了眨眼,懵懂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主子,見主子只是盯著門不語,訕訕收回手,退到倪項的身後,恭敬的站著。
「啪——」地一聲,房間里突然傳出瓷具碎裂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女人驚訝的聲音。「柳綠,你做什麼?這是殿下的藥,你怎麼可以把它打翻了?」
房間里。柳綠一坐到凳子上,氣呼呼的嘟著嘴,憤怒的盯著地上的碎片,「哼!這藥根本就沒用,都已經一天一夜了,殿下沒醒不說,反倒是越來越燙了,這哪里是救人的藥,根本就是要命的毒藥。別的皇子病了,那些太醫一個個低頭哈腰的不敢怠慢,咱們主子病了恨不得把臉揚到天上去。掏空了銀子,才吝嗇的給那一點點的陳藥。怎麼皇子不受寵,就該受苦受難?殿下也是皇上的兒子,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說著說著,綠柳抹起了眼淚,看著床上的小主子,一臉的心痛,哽咽著繼續道︰「嬤嬤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咱們照顧好殿下,可現在倒好了,殿下能不能挺得過今天都難說,以後見到了閎嬤嬤該怎麼交待呀?怎麼對得起天上的娘娘呀?」
桃紅皺緊了秀眉,抿唇看了眼地上的藥汁,又看了看床上因痛苦申吟的小主子,低頭從身上取出一支梅花銀釵。她細細的模著銀釵,猶豫的視線再次看向床上的小主子,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再張開眼時滿目決然,「柳綠,你帶著這個去太醫院,再求些藥來。」
綠柳的手還留在眼角,定格的看著桃紅遞來的銀釵,「桃紅姐,這不是你的定情物嗎?這可不行,這麼重要的東西可丟不得。」
綠柳搖著頭,死活不肯接。
桃紅一把將銀釵塞進柳綠的手里,氣道︰「別那麼多廢話,叫你去就去,難道你要看著殿下死嗎?」
「可是……」柳綠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說。
桃紅拉起柳綠,把她往外推,「可是什麼呀!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再說了,如果虎哥喜歡我,一定會等我的。你快去吧,殿下可等不急,再拖下去咱們真的要為殿下準備壽服了,不想殿下有事就快去。」
「去了,去了……」柳綠不耐其煩的伸手拉門,倏地定住了。「皇……皇上?」
桃紅也是一愣,馬上跪下迎駕,「奴婢給皇上請安。」
「噗通——」
桃紅這頭的話音還未落,就傳來一聲重物摔倒的悶響。她轉頭看向身旁,就見柳綠仰面躺在地上,雙眼翻了白。桃紅這才想起,自己是推著綠柳出門的,只顧著問安了,忘了柳綠的重心都在自己身上。她這一放手,柳綠便結結實實的摔了,一頭撞上了門邊的青花花盆。
倪項模著光滑的下頦,漠然的看著地上的柳綠,「這禮可是大了!福子,賞。」
說完,倪項再不看桃紅柳綠,邁著均勻的步子,無視腳下礙眼的「東西」,踩著柳綠的肚子進了屋。
桃紅驚訝張著嘴巴,呆呆的瞪圓了雙眼,明黃色的衣角在她的眼前一閃即逝。
福公公咽了咽口水,佯裝清了清嗓子,昂著頭道︰「都起來吧!別傻跪著了,礙眼。」說著便搖著浮塵也進了屋。
倪項站在床邊,凝視著臉紅紅不住申吟的孩子,英挺的眉宇早擰起了溝壑,「福子,去把太醫叫來。」
「奴才這就去。」福公公矮著身子退了出去,匆匆趕往太醫院。
桃紅扶著半醒半暈的柳綠在桌邊坐下,記起該給小主子換額上的毛巾了,便走到水盆擰了塊新的毛巾。弄好了毛巾,桃紅又愁了,站在倪項身後躊躇。想吱聲又怕得罪了皇上,剛剛倪項無情踩過柳綠的那一腳,她可還記憶猶新,想起來,這心里就突突。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顧及朕。」倪項沒有動,適時解了桃紅的困。
桃紅松了口氣,怯怯走到床頭,伸手取下了楚清額上的毛巾,抬手欲將備好的毛巾換上,不料手腕猛地一痛,被抓了個結實,惹得她低低的痛呼了一聲。
「朕來。」
「是……」桃紅交出毛巾急忙推到一旁,低垂著頭,心髒噗通噗通的亂跳。
倪項接過毛巾,把它放在楚清的額上,修長的手指並沒有離開,而是沿著孩子秀挺的眉,越過和自己一樣的鼻,一路緩緩的描畫著,最後停在紅紅的小嘴,細細的勾勒著豐盈的唇。
**的唇,不像自己的刻薄,又小又軟,像紅紅的櫻果,讓人有一種想一親芳澤的**。不像他,一點都不像,他可沒有這般誘人犯罪的唇。長指再次畫過挺直的鼻,一路回到緊闔的眸,輕輕的描著。他記得**的眼也不像他,大大的十分靈動。
「朕的**,為何不睜開眼?讓朕細細瞧瞧,這眼里又有何景。」總是遠遠的看著這雙眼,此刻竟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並不美,對看過無數美人的他來說,只能算得上清麗。可就是這麼一個清麗的人,不知不覺在他的心里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