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白一怔,道︰「為什麼?遇到了什麼麻煩?」
連初道︰「不是,汪叔叔,我想我並不適合當警察。你曾經告訴過我,做為一個警察必須了解國徽的意義,要明白職責高于一切,而不是自己的私仇。當初我答應了您,不過,對不起,汪叔叔,我想我做不到。這份責任我背的很吃力。」
汪世白沉默許久,終于嘆氣道︰「好吧,人各有志,不能勉強。」說著,他又溫和地笑道︰「不過,就憑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也無愧于一個警察的職責,你父親會為你感到驕傲。」
連初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須臾後抬眸道︰「汪叔叔,唐劍波你打算怎麼辦?」
汪世白道︰「我打算讓他辭職,至于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了。雖然這不合紀律,不過他也算是將功折過。」
連初點點頭,說︰「汪叔叔,杜顯的制毒廠雖然打掉了,但桐城的毒品市場絕對不會絕跡,唐劍波雖然被揪出來,不過緝毒隊里的害群之馬也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汪世白容色一正,「還有哪些?你說。」
「很多,也許是相當大的一部分。」
「有什麼證據?」
連初緩緩搖頭,「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有無形的阻力。」
室內安靜片刻。
連初道︰「我覺得您上次的想法很好,把緝毒隊的人員打散調往別的部門,然後注入新鮮的血液。毒販老奸巨猾,相信有很多同事是一時不慎落入圈套,將他們調離緝毒科也是給他們一個月兌身改過的機會。」
汪世白沉吟許久說︰「也只能這樣了,機會我可以給他們,能不能抓住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從省廳出來後,殊城又送連初回了局里。
雖然已近下班時間,不過緝毒科的同事們都還等在那里,見她回來,辦公室內歡聲雷動。
看著一張張熱情的笑臉,連初心中只覺一陣傷感和輕松,這些笑容里有真心、也有假意,有和她並肩的戰友,也有隱藏在暗處的對手。今日此時,都一並別過了。
劉局知她回來也分外高興,等不及地打電話讓她和殊城趕緊到他辦公室去。
兩人進了局長辦公室,談了會昨夜的情形,連初突然站起來從兜里掏出自己的配槍放在劉局的桌子上。
這是她從那艘船上留下來的唯一武器,其余的都被她拆卸後扔進江里。
劉局一愣︰「這是干嘛?」
連初道︰「我想辭職。」
辦公室內安靜了好幾秒,劉局反應過來後沖殊城嚷嚷︰「是不是你鼓搗你媳婦的?」
殊城沉默不語,只是緊緊盯著連初的背影。
連初搖頭道︰「不關殊城的事情,是我自己想辭職。」
說完她也不再多做解釋,就那麼堅定安靜地站在那兒。
「你、你們……」劉局郁悶之極地看著眼前兩人,真是讓人肉疼!半響後,他泄氣道︰「算了算了,你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也對,一個女人老干這麼不安穩的活也不是長久之計。不過,你的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先向上面反應。」
連初頓了頓,道︰「我已經向汪廳長報告過了,他同意了。」
劉局不禁氣結,吹胡子瞪眼看著她。
這個祁連初打開始就沒把他這個局長放在眼里過,廳長都批了還向他這個局長請示個P!
這時,殊城從後面走上前來和她並肩而立,溫言道︰「劉局,是我沒把老婆管教好,太不懂規矩,您別生氣,我代她向您賠罪。」
劉局說了什麼連初沒大听清,她的所有感覺全部聚集到與殊城微微相觸的右手手背上,發麻而僵硬。她用盡渾身勇氣翻過手腕想握住他的手,可最終還是在最後一刻凝住、收回。殊城眸光微不可見地一暗,神色依舊從容如常地和劉局交談。
劉局是個爽直脾氣的人,又一向欣賞殊城,最終還是發了頓脾氣揭過這一節。
兩人從局長室出來,殊城沉默片刻,問︰「為什麼忽然辭職?」
連初微微恍然,不知不覺回答︰「……我們說好的。」
殊城目光徒然一熱,頓住、回頭、凝眸緊緊盯著她。
她回過神來,心神不由一亂,道︰「殊城,你先下去等我吧,我把工作交接一下。」
他深深看著她的眼楮,過了好一會,點頭道︰「好。」
支隊長羅顯青听了她的打算當然又是一番惋惜。
連初把手頭的工作向他簡潔明了地交接一番。
羅顯青點頭道︰「行,先這樣吧,有什麼事我再打電話問你。」
連初點點頭。
「對了,你知不知道杜庭那小子去哪里了?今兒一天都沒看到他,電話也打不通?」羅顯青順口問。
「不知道。我本來想讓他參加這次的行動,不過查到他的叔叔是杜顯,所以避開了他。」
這件事他們遲早會查到,與其讓他們查到不如由她說出來。
羅顯青臉上一變︰「什麼?他的叔叔是杜顯?!這小子莫不是杜顯安插進來的眼子?」
連初搖搖頭︰「不知道,沒有證據。」
羅顯青愣了片刻吶吶道︰「莫不是跑路了吧。」
連初漠然無語,這下應該沒有人會把夜燃的失蹤和她聯系在一起了。
局里的同事強留殊城和連初吃飯,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
從辭別同事到回到家,兩人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有些事情如刀鋒般橫在彼此之間,踫一踫便鮮血淋灕。
打開房門,室內黑洞洞的,連初去開燈。殊城突然伸手覆住她開燈的手,問︰「他在哪里?」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低緩醇厚,如往常一樣好听充滿磁性,卻帶著讓人無所遁形的壓迫力。
兩人就那樣靜止站立了很久,然後他听到她悲傷入骨的聲音,「不要再提他了好嗎?殊城,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了……」
「啪」地一聲,他按下了開關,一瞬間她臉上的痛苦被盡收眼底。
他盯著那雙淚光淒清的眼楮,仿佛陷了進去。只有上帝知道,要拒絕這雙眼楮是多麼艱難。
他松開手,緩緩道︰「你也累了,先去洗澡吧。」
連初吸了一口氣,「好。」
衛生間里,連初打開洗臉池上方的水龍頭,掬了捧水潑在臉上,冰涼的水把眼中的淚意逼了回去。
連初,清醒點,清醒點。你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了,為什麼還要忍不住痴心妄想?
水盆里的水一點點漫過手背,猶如昨夜那江水一點點淹沒那條船。
水忽然變紅了,她翻過掌心——滿手的血!
她蹲到瓷磚上壓抑無聲地嘔吐起來。
一共是八個。
她將他們一個個搬進駕駛室時默默地數過。冰冷的肢體、模糊的血肉,她平靜麻木地做著那一切,冷酷的像個幽靈。
他們是毒販,害過很多人,放他們走或許還會害更多的人。
這樣理由或許可以拿來自我安慰,可那絲毫沖刷不掉她手上的紅色,那種腥味會一直留在她手心。
更妄論,她那些超出法律賦予她權限的行為。
這樣一個女人,充斥著背棄、傷害還有血腥,居然還妄圖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她嘲諷地笑了笑,爬起來,打開浴室內的噴頭,冰涼的水自頭頂上方直沖而下。
連初從浴室出來,瞧見殊城正坐在床邊,低眸瞧著手里的一盒煙,目光靜靜而專注,卻並沒有打開抽出。
眼前的這一幕異樣的熟悉,他有猶疑不決的事時便是這樣的神情。
見她出來,他眸光一凝,起身道︰「連初,你早些休息,我去陽台上抽支煙。」
「……嗯。」
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沒有停頓。
她很困,從昨天到今夜已經四十個小時沒有合眼,可她一點也睡不著。
躺在那張熟悉的大床上,那些熟悉的歡愛和親密席卷而來,讓她愈發的冷。
過了很久,有人輕輕躺到她的身邊,熟悉的體溫輻緩緩射過來、漸近,夾雜著微亂的呼吸。
她沒有動,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巡視許久,唇亦在自己唇上掙扎許久,終究沒有落下。
似有人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輕輕替她掖緊了被,起身離開。
他又去了陽台上,一夜。天明時,心中有了決定。
她亦有了決定。
如往常一樣,連初起床時餐桌上已經擺上了早點。
「過來吃吧。」殊城看著她溫和地說道。
連初走過來︰「殊城,我們今天就回市吧。」
他手中一頓,凝眸直視著她,過了一會,緩緩道︰「好。」
事情準備起來很快,兩人簡單收拾了下各自的行李,關掉水電煤氣,又檢查了一遍屋子,就準備出發了。
殊城拎起她腳邊的行李箱,「走吧。」
他走在前面打開房門,寬闊結實的背部如往常一樣充滿力量讓人依戀。再也不會屬于她了!
她撲上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
殊城身體驟然一僵,想轉過身來。
她死死抱住不許他轉身,「殊城,讓我抱抱你……我知道你嫌我髒……可是讓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渾身的血脈都要爆炸,他實在狂遏不住,猛然轉過身攬住她,低頭就吻下去。
她帶著淚水的容顏絕美,就如她在那欲死一刻的絕艷。
她在那人身下歡欣忘情的說︰「是的,是的,我愛你」
……
他頓住了,雖然只短短一瞬,可連初看清了他眼中極度抗拒和痛苦。
她輕輕退開一步,拿起行李,微笑道︰「我們走吧。」
她泫然清美的笑容刺得他生疼、疼得五髒六腑都驟然收縮!他把她扯過來,扣住她的頸,這一次,毫不猶豫吻了下去!
這樣狂暴的吻幾乎將她吞噬,他不滿足于她被動的順從,貪婪地將她的舌勾起、咬住、霸道地拉進自己的口中放肆的吮吸。她心中一酸,依著他,熱情地與他糾纏起來。
她感到他火熱的鐵硬、感到他狂瀾般洶涌的**,可她知道他什麼都不會做,因為他害怕面對她身體時無法克服那屈辱至極的一幕!
所以他只有更加狂熱地吻著她。
那些嗚咽、那些吞咽、那些激情無助的廝磨……
這樣的吻真真讓人醉生夢死!!!
最後她听見他說︰「連初,我們離開桐城,重新開始。」
她用力抓住他強健賁起的手臂,指甲妄圖在那生鐵般的肌肉上留下痕跡。